她一向以美貌自負,如何能夠容忍?一時間如何殺死馬大元的那段記憶,有如沉沙從心底一湧而起,她心裡是這樣想的,這若乾話語,也就從嗓子眼裡說了出來:“馬大元是白世鏡這個老色鬼與我一殺的!”。
這時白世鏡一聽對方說話,大喝一聲:“胡……”一掌想要擊向馬夫人,可喬峰就在顧朝辭與馬夫人身旁,白世鏡一個“胡”字都沒吐完,他便一掌淩空拍出,封了其穴道。
馬夫人將如何殺害馬大元之事,剛一說完,顧朝辭便收了大法,馬夫人便感渾身之力都被抽了出來,癱倒在地。
顧朝辭拂袖一揮,袖中施展一陽指便閉了她的穴道,就這一下非但行動不得,啞穴也給封了。
他又轉眼看向徐長老,似笑非笑道:“老兒,是你自己說,還是我來讓你說?亦或我再問問康敏,讓她將你與她之間的風流韻事,一五一十都說出來?”。
徐長老眼見顧朝辭有如此神術,早已麵如死灰,本想一死了之,但一聽最後一句,頓時一個激靈,他死了能代表什麼?康敏不還得說嗎?
顧朝辭說著目光一轉:“全舵主,你又往哪裡去?”
全冠清雖不知馬夫人與白世鏡有染,兩人合力殺了馬大元之事。
可他乾的事也不光彩,一見顧朝辭竟懂此等邪術,隻需開口問人,就能知道一切,又有喬峰在保駕護航,偷襲殺人滅口都做不到,那還有何施展騰挪的餘地?
自然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
他剛想退步躲藏,不料剛欲提腳,顧朝辭話音未落,他左腿內側“白海穴”上一麻,隨即呆立不動。
這樣一來,全冠清固然驚怒交迸,旁觀眾人也無不訝異。隻有一些精於暗器聽風之術高手,聽到極輕的嗤嗤之聲,知是顧朝辭發出金針之類微小暗器,打中了他的穴道,但兩人相距五六丈,不見他臂晃手動,這又是如何發出的?
他們哪知顧朝辭在衣袖中彈指發針,金針穿破衣袖,再打敵人,無影無蹤,倏忽而至,對方又有多少道行,哪裡閃躲得了?
這時徐長老歎了一聲道:“顧公子,你既然一切皆知,為何不直接言明真相?非要我等出了這等大醜,又將一切抖落出來!
你適才還口口聲聲說,為了丐幫聲譽著想,嗬嗬,我想問你,喬峰是契丹胡人,那不錯吧?可沒冤枉他吧?”
顧朝辭嘿然一笑道:“你想說什麼直接說?”
徐長老垂眉吊目道:“老朽今日是沒臉活了。也隱瞞不了,我見了馬夫人後,的確為她姿色所迷,上了她的賊船。
可我也有為丐幫基業著想之心,我想問顧公子與諸位兄弟一句話,究竟是是丐幫聲名要緊呢?還是喬峰個人聲名要緊?”
顧朝辭微微一笑道:“你是想說,我既然為丐幫聲名著想,就該對你們這幾個無恥之徒所做所為,視而不見?
就讓喬峰背著這麼一口大黑鍋,成為人人喊打的對象,反正他是契丹人!”
徐長老點頭道:“難道不該如此嗎?
人生在世,大事為重,私事為輕。咱們要講大義,不講小義。大宋興衰存亡是國家大事,丐幫聲名榮辱更是涉及數萬兄弟,自也是大事。
至於眾兄弟間的義氣交情,與之而較也隻能算小事了。
況且喬峰還是契丹人,那還有什麼交情可說?老夫逼他退位,又有何錯!?”
顧朝辭睨視於他,叱笑道:“兄弟義氣是小事,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與馬大元的遺霜,搞在一起了?
似你這種將江湖道義、品格節操儘數拋卻之輩,還有臉提這裡什麼大義小義,我也不知當年的汪劍通與他之前的幫主,真是長了怎樣一副眼睛,能讓你這等重利輕義、見色忘義之徒,身居長老之位?”。
他如此怒斥汪劍通,丐幫眾人心中雖怒卻也無話可說,的確,這都什麼玩意兒?
就連喬峰一向對恩師敬重,卻也不知該如何為師父挽回點麵子。
顧朝辭從腰間摸出酒葫蘆“咕冬咕冬”喝了幾大口,一抹嘴又接著道:“你身為丐幫長老,若真有一絲維護丐幫名聲之心,在收到馬夫人之信時,就該將它燒掉,再一掌斃了這個無恥賤婦!豈能廣邀武林中人,讓他們都來參與此事?
明明是你這老兒,人老心不老,貪圖兄弟媳婦身子,下賤至極!
今日死到臨頭,必得身受極刑,還在這鼓弄唇舌,狺狺狂吠,我顧朝辭縱橫天下,闖蕩一生,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執法弟子何在?
還不將這個與兄弟妻子通奸的奸邪老兒,處以千刀萬剮之刑,以正幫規!更待何時?”
他這一聲好似龍吟大澤,眾人俱是為之一震,當即應聲跑出四名執法弟子,可剛走出兩步,但也為之一怔,不對啊,他又並非本幫幫主?
顧朝辭一聲喝出,也突然有些尷尬了,實在入戲有些深了,忘了角色身份了,自己已然不是丐幫幫主!
轉眼看向喬峰,一拱手微微一笑道:“喬兄現在還是幫主,你看著處置吧,在下失言了!”
喬峰一拱手道:“顧兄弟為喬峰證明清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這又作何說啊!”
說著看向白世鏡,森然道:“白長老,你身為本幫執法長老,也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子,事已至此,馬副幫主是否為你親手所殺,當著眾兄弟,你也給個明確交待吧!”
白世鏡早已認命,點了點頭道:“是我持身不正,栽到這**賤婦手裡,她給大元兄弟下了迷藥,逼我殺了他!
可是喬兄弟,我沒有對不起你,這賤婦早就偷看了帶頭大哥寫給汪幫主的書信以及汪幫主遺命,她先讓大元兄弟反你,但馬兄弟不肯。
她便設計讓我殺了他,後來又讓我反你,我是萬分不肯,就要以死明誌,她一看逼我不成,便又去找了全冠清。
隻是我不知道徐長老,也被這小騷蹄子給迷惑了,還以為他今日所為一切,都是出於一片公心呢?”。
他說著冷笑出聲,極為不屑,也不知他是覺得幫中比自己地位高的,也被一個女人拿下了,還是一種自嘲。
可喬峰心中卻是感慨萬千,他與白世鏡在丐幫關係最好,而今聽了這話,隻覺這些人都是自己真心結交的好朋友,但自己一個都看不透,真是應了那句人心隔肚皮。
縱然彆的長老也是如此,隻一聽說自己是契丹人,就全然不顧是非黑白,就起了反心,根本不給他辯解餘地。
顯然他們的想法其實與徐長老一樣,畢竟他喬峰個人的聲名與丐幫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了,縱然冤枉了他,也是小事一樁了。
今日之後,自己辭去丐幫幫主之位,與這些人一刀兩斷,倒也乾淨利落。
想著又移步走向全冠清,凝視著他,冷冷道:“先前曾問你,你是從何處知道我的身份的,你說事關他人,不好言明。
那現在也顯而易見了,你也做了馬夫人裙下之臣了吧!”
丐幫眾人一個個都將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全冠清嗬嗬一笑道:“不錯,她告知我你是契丹人,又陪了我三晚,我就答應她聯絡四大長老,反叛於你,至於那折扇也是我去你住處偷的,誰讓你粗邁豪放,從來不帶折扇呢?”
他自知難逃一死,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很有一種光棍的感覺。
喬峰點了點頭,現在心中疑團儘解,卻又走向了馬夫人,想要問個清楚明白,她到底為何如此處心積慮的要陷害自己。
顧朝辭焉能不知喬峰用意,一擺手道:“喬幫主,至於這女人為何要對付你,還重要嗎?你不覺與一個謀害親夫的無恥蕩婦說一句話,都是徒汙我等之耳嗎?快快將她剜心刨腹,以正典型,祭奠馬副幫主便可!”
他之所以封了馬夫人穴道,就是不想讓她胡言亂語,與喬峰再產生糾葛。
馬夫人這會一開口,必然會說實話。
若說這一切,皆因雙方第一次見麵時,丐幫眾人俱為她容貌所懾,或多或少都盯著她看,可唯獨喬峰卻沒拿正眼瞧她一眼。
結果由愛生恨,就引起了丐幫窩裡反,自家人先殺副幫主,再冤枉反叛幫主,想把他趕下台來。然後又將兩位德高望重的長老與精明乾練的舵主處決,
嗬嗬……丐幫聲名從此一塌湖塗,丐幫中人抬不起頭,不得記恨喬峰?
誰讓你當初不看人家馬夫人的?
受害者有罪論,顧朝辭在前世就經曆過,強奸犯犯桉,說女人穿著暴露,引起犯罪的鍵盤俠們還少嘛?
在這個時代,有這種想法的人,必然也不在少數!
他對喬峰這個人物有幾分佩服,對他的命運也有幾分心疼,這才多番出手相助於他,而今真相已明、大局已定,再去問馬夫人非要將一切搞個明白,實在沒有意義。
喬峰卻是眉頭一皺,他一生行事無愧於人,更無愧於天地,什麼事都要弄個清楚明白,方能心有所安,可還未及開口。
就聽全冠清幽幽道:“這位顧公子,莫非也拜倒在了馬夫人的石榴裙下,否則你又怎知其中端倪呢?
畢竟你一開始目標矛頭就對準了徐長老,又向馬夫人直接問出馬副幫主如何死的,這明顯早就知道她是凶手啊!
這你又作何解釋?”
他心中不服,又心思敏銳,早都洞察出了這點,那會勢孤又有性命之憂,便也不敢說,但現在顧朝辭這一阻止喬峰詢問馬夫人,他陡覺有了機會。
顧朝辭對全冠清這個“節奏大師”的縝密心思,還是很有幾分佩服的,他能意識到這個問題,很是不容易啊,不由嗬嗬一笑道:“你要說起這個,也合該你今日伏法!
數日前我路過衛輝城時,結果身上少了盤纏,相信大家也能看出來,我顧朝辭這人做人極為膚淺,吃好的、穿好的也得用好的,就想去吃吃狗大戶!
結果好巧不巧,就到了徐長老府上,本想去找幾個銀錢花花,結果就見到了一場白發老頭與一位少婦抵死纏綿之事,兩人還商量著邀請誰,怎麼讓喬峰退位!
他輩分怎麼高,必能暫懾幫主之位,讓這女人也能過一過幫主夫人的癮!
喬峰名氣多大啊,我如何能不知曉,我就來了興趣,便跟著這位少婦知道了一切陰謀嗎,相信以顧某的身手,跟蹤一個女子,豈非隻是舉手之勞?”
眾人一聽,都向白長老、全冠清投去了戲虐、痛恨等等眼神,就仿佛再說這一切陰謀敗露,就因為人家與徐長老睡覺啊!
你們兩個也是衰到了極點!
顧朝辭這時一切處理完,不覺意興闌珊,一揮手,悻悻說道:“此事已了,家醜不可外揚!丐幫今日之事,無我準許,無論何人,敢對外提及半個字,當與徐、白幾人同罪!
這是我顧朝辭說的,我以‘血煞魔君’自號,足以說明我並非什麼仁人誌士!
誰若自認腦袋夠硬,還沒有家人朋友,就去做個多嘴之人吧!”
他掃視眾人,目光陰狠毒辣,眾人心驚肉跳者有之,講江湖道義者有之,心中不服者有之,卻也都是應諾連聲。
至於丐幫眾人極為感激他,有他這種武功高強、又心狠手辣之人做硬保,丐幫這事或許真沒人敢亂傳,那麼以後丐幫還是那個受人尊重的丐幫!
徐長老歎了一口氣道:“顧朝辭,你既為了丐幫如此不惜名聲,何不一開始就直接殺了我等幾人,讓一切都不曾發生,你一個人背了罵名,豈非更好!”
這話雖然缺德無理,但也的確如此。誠如他所言,若他在衛輝城一開始發現馬夫人與徐長老陰謀之時,直接便殺人滅口,豈非更簡單?也就沒這場聲勢浩大的逼宮之事了!
顧朝辭心想:“老子來的時候不對,這豈是我控製的了的?”
但他一雙眸子精光四射,環視四周,隻冷笑一聲道:“很簡單,我隻是想告訴爾等跳梁小醜,我顧朝辭想做的事,就沒有辦不到的!我若有心為人留餘地,他就得立馬屁顛屁顛的給我接著。
若不知進退,管他是什麼人,我都能讓他無路可走,身敗名裂,生不如死,這個理由夠不夠?你滿意否?”
他看著徐長老,嘴角輕輕上揚。
眾人卻不覺心子狂跳,思緒亂成一團,就連喬峰這等人物,亦是如此。
均想這人武功太高,又喜怒難測,談笑間將幾個名震江湖的人物,玩弄於鼓掌之中,畢竟他若起心害喬峰,也是易如反掌啊!
稍微有點思考能力的,誰人又看不出來這種局勢?
如今他這一笑是真?是假?究竟是喜悅?還是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