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胸中怒發如狂,臉上卻仍笑嘻嘻地,一派溫厚慈和的模樣,大袖微揚,羽扇輕揮,忍氣說道:“好呀,說一千道一萬,原來這才是你硬要找上本大仙的原因了?”
顧朝辭目中精芒一閃,右手抵抗段延慶,左手拂袖一揮,哈哈一笑道:“不錯,顧某那是吃定你啦!”
丁春秋見識過他的袖風,急忙飛身躍起,身邊的小方桌,發出嗤的一響。這一手直讓他心中又惱怒,又戒懼。
他適才與顧朝辭說話之際,潛運內力,以衣袖及羽扇將他的“三笑逍遙散”毒粉,向顧朝辭揮去。
這毒粉無色無臭,細微之極,滿擬顧朝辭武功再高,也決計不會察覺,哪怕誤傷段延慶也在所不惜。
哪料顧朝辭談笑之間,便將毒粉給自己轉移回來了,以丁春秋見聞之博,一時也想不出那是什麼功夫,不由想起八個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可又一想,縱然是慕容複親至,想將如此細微的毒粉,不沾身就反彈出來,絕非他所能了。
顧朝辭所使手法,正是“乾坤大挪移”。且不說段延慶此刻正傾力相博,功勁遍布全身,勁風籠罩方圓三丈,毒粉連他也傷不得,顧朝辭更是身懷三寶,又豈懼毒粉?
隻不過他不懼歸不懼,但也不想讓其沾身,便凝勁送出了,眼見丁春秋站在一邊,驚疑不定,不禁笑道:“丁老怪,你也是成名人物,這種灑粉的女人手段,就彆出來現世了。
我留著段延慶,就是怕你老兒一個人不敢上,沒想到你還是這麼慫,還先放一把毒,嗬嗬,若是這種膽子,還不如回你星宿海做個縮頭烏龜,又出來吹哪門子大氣!?”。
丁春秋還未開口,就聽樓下有人放開喉嚨,高聲唱了起來:“血煞魔君,似你這種牛鬼蛇神,竟然敢與星宿老仙為敵,那是自取滅亡。”
又有一人喝道:“星宿老仙德配天地,上天又有好生之德,他老人家不忍殺你,你還不識好歹,這不笑歪人嘴巴麼?哈哈……”
數十人依聲高唱,更有人將鑼鼓簫笛或敲或吹,好不熱鬨。
聽著這聲,丁春秋有些飄然,段延慶隻顧拚鬥,顧朝辭卻是殺機沸騰,驀地裡也哈哈大笑起來。
混合在金鼓絲竹聲中,這陣“哈哈”長笑,卻是聲震屋瓦,激越清朗,蓋住了一切摻雜之聲,久久不散。
而那幾位開口說話、敲鑼打鼓、吹簫奏笛的星宿派弟子,漸漸失魂落魄,形同槁木,緊接著口吐鮮血,“撲通”栽倒,已然氣絕身亡。
其餘之人卻是完好無損,星宿派眾人齊齊收聲,鼓不敲了,簫笛也不敢再吹了。
原來顧朝辭掐住音門,以音破音,隻震死了這些人,卻不傷其他人。
丁春秋雖未看到外麵情形,也能想到弟子慘狀,一張白皙的臉,漲成了紫醬色,羽扇一指顧朝辭,惡狠狠道:“姓顧的,你欺人太甚!”
顧朝辭嘿嘿一笑道:“丁老怪,我知你是一個欺師滅祖的老淫貨,卻不知你還是一個鼠膽慫貨,遠遠不如人惡貫滿盈有擔當,我也真是高看你了!”
說著霍然起身,左手食指一抖,附有先天功的一陽指力,雖無形卻有質,活似一條活蛇,曲曲折折地繞過段延慶的鋼杖,直點向他喉下三分。
段延慶就覺一股內勁朝著自己洶湧而來,急忙左杖一撐躍退,右手鋼杖凝氣點出,也發出一股無形氣勁。
“哧”的一聲,兩股指力一撞,段延慶麵上青氣一閃,一聲悶哼,右臂一震,鋼杖再也拿捏不住,慌忙側身,但覺鋼杖貼著胸腹飛過,勁風擦的肌膚生疼。
段延慶應變也是快捷絕倫,展露了自身苦修幾十年的藝業,身子借勢急退,猶如離弦之箭。
“砰”地一聲,鋼杖插上了身後板壁,這板壁竟似草紙湖的一般,直接被插了個對穿。
段譽、王語嫣早跟夥計一樣,躲在了外圍牆角下,轉眼一看,除了鋼杖插入的痕跡,其周圍沒有絲毫異樣,顯然這股勁力入牆,竟毫不外泄。這份功力的精準控製力,直讓二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與此同時,顧朝辭左指點出時,便將折扇往腰間一插,身子一晃,北鬥步法如風似電,右手忽起,食指也向段延慶胸口要害點出。他隻覺所謂的“星宿老怪”慫貨一個,一點豪氣都沒有,現在不想玩了,隻想速戰速決。
他一起身全力出手,隻一瞬,段延慶就覺對方好似巍峨高山一般,不可撼動,先前指力分散還則罷了,而今指力凝縮一點,簡直沛然渾厚,無可與抗。
他身子一挺,內力急摧,竟來了個不閃不避,左手杖探出,也直搗顧朝辭麵門,儼然一副要和對方同歸於儘的架勢。
右手同時豎掌護胸,他的一陽指造詣隻有四品,有效指力難及六尺開外,鋼杖長七八尺,加上指力還能稍遠一點。
顧朝辭焉能不知對方攻敵所必救,有些不要臉了,可他一身絕學何等厲害,應變更快,人已然拔身飛起數尺,又接著身子一落,立足於其杖頭之上。
段延慶見此,功用手臂,一揚手,想將對方抖了開去,怎料顧朝辭順勢一個空心筋鬥,竟落在了段延慶身後,未曾轉身,右手一指點向他後心“靈台穴”。
段延慶應變也算不慢,順勢回身,一招“鐵索橫江”將鋼杖橫在身前,護住要害,但他也知難以抵擋多時,繼而雙手一鬆,雙掌猛力橫推鋼杖,身子再次借勢急退。
顧朝辭探手順勢就接過了鋼杖,右手一揮,如投擲標槍般擲向對方,左手再一點,哧的一聲,無形指力已然射出。
顧朝辭這一擲蘊含神功,來勢奇快,比段延慶退的還快。他在半空連忙身子一扭,鋼杖擦身而過,他心驚肉跳,還沒還過神來,忽聽丁春秋叫道:“當心!”
在這千鈞一發之時,段延慶終究也是身經百戰之人,反應也是一等一的快,連忙運功封閉胸前幾個重要大穴。
與此同時,身子儘力向左一閃,避開了胸口要害,肩頭卻是一熱,饒是他以神功緊急閉穴,可還是覺得一股熱流竄入肩井穴,先是肩膀麻木,繼而半身酸麻,乃至渾身無力。心知對方內力太深、指力太強,還是中了一記一陽指。
段延慶本就殘廢,全靠雙杖行走,而今又懸在半空,這一中招,登時下墜。可他還沒落地,顧朝辭食指再出,便點向他的眉心。
剛才這幾招二人都是兔起鶻落,交手應變,快捷絕倫,尤其段延慶的一退一點一抖一推,可謂是儘展平生所學,誰知也沒能躲過顧朝辭的連環進擊。
此時段延慶自知這一指,根本無從抵擋,正絕望正心酸,一股疾風從旁湧來,帶得他滾落出去,“鐺”的一聲,一道烏光,也隨即落在他的身邊,段譽與王語嫣方自驚駭。
就聽丁春秋一聲大喝:“顧公子指功無敵,讓本仙領教一下你的掌力。”說著飄身向前,雙掌一齊推出。
原來丁春秋也是大有決斷之人,眼見顧朝辭指力之淩厲、應變之快捷,功力之醇厚,簡直駭人聽聞。
若再等對方收拾了段延慶,自己恐怕也得步了後塵,當即決定聯手段延慶,先將他的一根鋼杖取下,又出掌推開了對方。
說時遲,那時快!
丁春秋雙臂箕張,和身撲將上來,雙掌之力鋪天蓋地朝著顧朝辭而來,來勢凶猛異常。
顧朝辭不驚反喜,哈哈一笑道:“我的兒,你早該來了,我便試試你這化功大法究竟有多厲害!”雙掌極速探出,猶如雲龍探爪,已然擎住了丁春秋這開山碎石的一擊。
但聽得“蓬,蓬——”兩聲,四股勁風相接,滿樓的碟兒碗兒紛紛跳了起來,丁零當啷,聲音嘈雜悅耳。這時間兩人已是肉掌相交,相互粘在一起。
丁春秋適才誇讚顧朝辭指力無敵,送他一頂高帽,就想激他與自己比拚掌力,如此掌中所蓄毒質隨著內勁,也就直送過去了。
這一手正是他賴以揚名立威數十年的“化功大法”。中掌者或沾劇毒,或內力於頃刻間化儘,或當場立斃,或哀號數月方死,全由施法者隨心所欲。
丁春秋生平以此殺人無數,武林中人聽到“化功大法”四字,固然厭惡恨憎,但也難免心驚肉跳、聞風喪膽。
豈知顧朝辭自忖內力、掌力天下難尋對手,有恃無恐之下,又哪管一個丁春秋是否真心假意,自然不理不睬、不閃不避,決意要看看這勞什子“化功大法”究竟份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