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辭見她雖然冷若冰霜,但對李秋水從賤人變成名字,已經有了進步。當即一伸手,道:“請二位師姐,內堂敘話,這些話都是無崖子師兄的臨終遺言,本來我還有些不明所以,現今見了你,我卻是明白了!”
“什麼?臨終遺言?”
童姥一個箭步就竄到了顧朝辭跟前,很是激動,那一雙小手都不知該往何處放。
“你說啊!他對你說什麼了?”
童姥急喊道。
她現在就立於顧朝辭身前,若非忌憚對方武功,早都拉住他不放了。
顧朝辭見童姥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那股殷切,激動、欣喜之色躍然而出。饒是知道,此事本與自己無乾,可心頭不禁縈繞著一股複雜歉疚。
心中一聲斷歎:“無崖子,你當真太過無情無義了。當然,或許你也曾有過愧疚,今日你孫女婿我,就替你圓了它吧!”
顧朝辭神色淒然,當先朝著內堂走去,歎道:“歲月滄桑,人生之路,唯有真心不可辜負,唯有深情不容褻瀆啊!”
此話一出,人群嘩然。
童姥與李秋水呆呆站在當地,心中千頭萬緒,不禁對視一眼,齊齊一聲冷哼,兩人也跟著顧朝辭而去。
王語嫣也是一呆,心想:“這是我外公說的遺言?”
但她一想,外公與顧朝辭多次交談,她也不是事事儘知,當即跟了過去。
靈鷲宮眾人與大理段氏之人齊齊愕然,均想:“這下應該不會在打起來了吧?”雙方又各找地方安頓。
……
花廳。
顧朝辭、王語嫣、李秋水、天山童姥、王夫人齊齊落座,她們都是無崖子最親的人,都是來聽遺言的。
童姥最沉不住氣,問道:“小子,你快說,無崖子究竟有什麼遺言?
莫非就是那一句?”
顧朝辭看了看童姥,又看了看祖孫三女,忽地歎一口氣,說道:“你少安毋躁!”
說到這裡,麵色一正道:“無崖子師兄曾說,他縱橫半生,哪怕行事肆意妄為,與李秋水師姐或偷或搶天下武學秘籍,也感萬事無愧於心。
就算最後遭了李師姐背叛,也是報應,合當如此,怪不得人!
可他這輩子唯獨對不起一個人,每每想起引為平生之憾!”
“你胡說八道!你騙我!”
天山童姥驀然大叫道:“你是想說那個對不起的人,就是我嗎?”
我數十年不下飄渺峰,他若覺的對不起我,為何不來找我?”
顧朝辭見不僅童姥滿臉猙獰,牢牢看著自己,李秋水、王語嫣等人也是目不轉睛看著自己,淡淡道:“你了解無崖子嗎?”
童姥聞言,不禁一愣,但繼而由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變得雙頰暈紅,美眸流波,說道:“普天下我和他的關係最親,無人能及,你說我了不了解?”
幾人見她就因為這個,都能流露出小女兒神情,還一臉嬌羞之態,更勝王語嫣這種女子,一時無不愕然。
李秋水卻早已淚流不止,無聲而泣了。
無崖子的畫裡,雖然那是自己親妹子,但無崖子卻以為那是自己,還交給了王語嫣,那自然是原諒自己了。
故而她對顧朝辭這番話,沒有絲毫懷疑。想到自己曾經的作為,確實生出了幾分後悔之心。
但見童姥如此女兒態,不禁暗啐了一口,心想:“人老心倒是不老!”
童姥也自覺有些失態,定一定神,低頭想了一下,忽道:“撒謊精,我怎麼不了解他,他本與我相戀,後來嫌我身材矮小,相貌差了,就背著我與李秋水在一起了,但他卻不承認,嗬嗬?我數十年前就猜到了這些!”
顧朝辭歎了一聲道:“唉,師姐,我以為你與無崖子關係之深,普天下算不得第一,也能排個第二,未曾想,你的了解就這麼片麵,也難怪他……??”說著搖了搖頭。
童姥猛一抬頭,柳眉微蹙:“何意?”
顧朝辭正色道:“師姐,你為何不去殺了丁春秋?”
童姥一怔道:“無崖子的徒弟,清理門戶,也該由他處置!
這事未得他授命,我怎麼能夠越俎代庖?你連這個江湖規矩都不懂嗎?”
眾女也齊齊對顧朝辭投去了一個鄙視的眼神,均想:“這人真是山裡出來的,連這個江湖規矩都不懂,還出來闖蕩江湖?沒給人給打死,也是得益於他的武功了。”
顧朝辭如何不知這個江湖規矩,但他心有用意,微微一笑道:“師姐,你知道無崖子這幾十年都在做什麼嗎?”
童姥點了點頭,說道:“他與蘇星河擺下珍瓏棋局,一直挑選傳人,我如何不知?
就連他的珍瓏棋局都在我的腦海裡,需要我演給你瞧瞧嗎?”
顧朝辭當然知道天山童姥知道這個,原軌跡中,她初見虛竹就擺出了珍瓏棋局,讓他破呢。遂點頭道:“無崖子師兄傳了嫣兒功夫,就一個要求,必殺丁春秋!
對李師姐卻大度原諒了,依我看,那幅畫的真意,實則是他若是哪天堅持不下去了,隻能傳功力,來不及傳功夫,就是去找李師姐的憑證!”
童姥冷哼一聲:“這小賊有眼無珠,李秋水心性薄涼,怎會真心傳人功夫?”
李秋水也哼了一聲:“師姐,剛才你也聽見了,那個姓段的小子就是在無量山下,得了我的傳承,我讓他殺儘逍遙派弟子,為了什麼?你不懂嗎?”
童姥一回想她和段譽那會的對話,“北冥神功”是積蓄內力的靜功,“淩波微步”積蓄內力的是動功,這都傳了,自不是假的。很是悻悻道:“無崖子連北冥神功都教給你了!”
可又突然一笑道:“嘿嘿,可惜啊,你是以小無相功打得根基,兩功相衝,你還是練不了!”
李秋水見她幸災樂禍,心下一氣道:“當年若非是你對師哥告密,說我與丁春秋私通,我們豈能走到今天?
況且我雖練不了北冥神功,師哥能練我的小無相功就好!”
童姥心下也是有些不是滋味,當年的確是他向無崖子告密,本想著讓無崖子殺了這對奸夫淫婦,怎料他卻險些喪命,還躲著不見自己。
但又一聽李秋水的嘲諷之言,猛然看向王語嫣,森然道:“你剛才的小無相功功力來自無崖子?”
王語嫣臻首輕點。
童姥與王語嫣過了一招,感覺出了小無相功勁力,以為是李秋水傳授的,還不是很奇怪,這時才知道這是無崖子傳的。
這時想起無崖子背著自己和李秋水私通,這算有了實證,既甚惱怒,又複自傷。戟指破口大罵道:“你們兩個不要臉,違背師父遺訓,互傳神功……”
李秋水一拂袖,截口道:“師姐,你的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師哥會是不會?”。
童姥當即仿佛被人用剪刀剪斷聲音一般,戛然而止。因為她也將“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傳給無崖子了。
顧朝辭見兩女又起爭執,正色道:“大師姐,你剛才問我無崖子為何不去找你,就是授權你,誅殺丁春秋的命令都不曾有,現在你還不懂嗎?”
童姥瞪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委實不明。
顧朝辭心歎一聲:“你對無崖子還是不夠了解!”。
這時就聽王語嫣幽幽說道:“婆婆,我外公世之人傑,心高氣傲,他本就與你相戀過,又是你說我外婆與人……
他找去之後,又遭到暗算,行動不能自理,你說他還有臉去見你嗎?”
童姥猛的一拍大腿,跳了起來:“哎呀,原來如此!我怎忘了師弟性情!”
說著搓著小手,在地上團團亂轉,自言自語道:“不錯,不錯,定是如此,他本就有愧於我,又不願讓我看到他落魄的一麵,所以他寧願與蘇星河,守著珍瓏棋局找傳人,也不願找我!對了,對了!肯定是了。”
不說顧朝辭見她這幅狀態,有些愕然,就連李秋水祖孫三代,都是有些相顧驚詫。
李秋水更是心下不禁一歎:“我這師姐,的確是天下第一癡心人,我對師哥遠遠不及她。”
王語嫣也道:“顧郎,我外公到底對你說了多少,你就都說出來吧!今日沒有外人,也讓大家心裡落個敞亮!”
顧朝辭聽了這話,心想:“天山童姥與李秋水仇恨已近七十年,若想化解她們的仇恨,強逼童姥,斷不可能,這一線機會,全係於此!
正好語嫣問起,不妨給它來個虛虛實實,若能打動對方,不說真的化解仇恨,若能平穩接掌靈鷲宮勢力,那也是好的。日後我若不在,嫣兒也能有個安全保證!”
念及此處,笑著道:“嫣兒,沒看出來啊,你還挺八卦?”
王語嫣美眸微頓,問道:“八卦我知道,何謂挺八卦?”
顧朝辭自是想到,這幫古人哪知道八卦心理的意思,道:“這個挺八卦,指的是對彆人隱私感興趣,會有打探彆人秘密的衝動。”
王語嫣當即鳳眼放光,莞爾一笑道:“咯咯,那我確實挺八卦!”
童姥與李秋水、李青蘿見他們兩個在這裡又開始調情了,心裡一陣膩歪。
童姥重重哼了一聲。
顧朝辭輕笑一聲:“好了,說正事!”
他踱開幾步,幽幽道:“唉,無崖子師兄已經入土為安,我本不該對他的事多加置喙。
以前我隻以為,那番話隻是針對我與嫣兒說的,但我現在想著,那時我與嫣兒還未定情,那幾日,他對我說的話,或許是他自己,想必也有讓我有朝一日,替他說出來的意思吧!”
童姥急叫道:“你倒是說啊,你要急死我嗎?”
李秋水嬌笑道:“師姐,你彆急嘛!”
童姥見她一臉笑意,自己卻是又急又氣,明顯定力不及她,落了下風,當即恨恨道:“你個賤人若非你勾引師弟……”
“大師姐——”
“莫非你愛的無崖子,就是那種女人一勾引,就能得到的人?
嗬嗬,那你的眼光實在不敢恭維!”
顧朝辭這番直通心靈的言語,直讓天山童姥陷入呆滯,一瞬間,兩道珠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過了半晌,才喃喃道:“對啊,他是何等……”
顧朝辭歎息道:“唉,大師姐,你脾性太過急躁,無崖子怎會對你不愛你?怎會對你沒感情?怎會對你不歉疚?”
童姥早被顧朝辭一通善意的謊言,說的淚流不止,嗚咽道:“你又胡說,她既對我真心,又怎會和彆的女人好?”
我為什麼弄成如今這幅樣子?我如今就是一個妖怪!為什麼?為什麼?
李秋水暗算了我,他喪儘良心,竟然背著我與她私通,還生兒育女,嗚嗚……”
童姥這一出,讓顧朝辭大為窘迫,善意的謊言,都差點扯不下去了。但他信口胡說的本事,早已登峰造極,彆人哪能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
“大師姐啊!
無崖子與我酒酣之際,曾對我說過一番話:什麼讓我珍惜眼前人!
“千萬不要學他,隻要愛了,就不要放手,更不要顧及世俗之見,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實屬平常!
千萬不要為了一些,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狗屁言語,做出沽名釣譽的事來,讓自己悔恨終身!”
又曾趴在酒桌上,喃喃自語道:“此時縱聚天下武功秘籍,亦焉得已易半日聚首,重武功輕彆離,愚之極矣,悔甚,恨甚……”
這類的話都是些醉話,顛三倒四的,
我當初覺得,他是在說讓我好好對待語嫣,後麵又覺得,他是在說和李師姐之間的事,但我現在卻覺得,那個讓他成為沽名釣譽的人是你,
“重武功而輕彆離”的彆離之人也有你!
能讓他悔甚、恨甚的人,肯定也值得商榷。
你們三人一師所傳,可內功不同,無崖子心大的沒變,他是想要闖出一門包羅萬有的奇功出來的,或許當初他接近李師姐,就是為了“小無相功”呢?
而他最後殘廢的幾十年裡,肯定後悔了。他為了武功,失去了愛人,他在最後一刻,心裡難道不會掛念你?
你覺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