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擺在這裡了,”劉維民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受賄的中管乾部,我們抓了、查了、該移送的都移送了。
可那些行賄的九頭蛇呢?蛻皮重生,腐蝕乾部,攪亂市場秩序的毒瘤呢?我們拿什麼打?怎麼才能刨了他們的根?!”
沉默如同實質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會議室每個人的胸口。
黨風政風監督室負責人率先打破沉寂,字斟句酌:“劉主任,這些非公經濟主體的行為,性質確實極其惡劣。
但我們的主要職責,還是在個案中固定證據,依法將涉案線索移送司法機關。”
“移送是移送了!”案件監督管理室的負責人接口,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手指重重敲了下桌麵:“但司法實踐裡,對行賄方的處理……各位都清楚,取證難、認定難、量刑輕啊!”
王處長終於開口了,聲音帶著政策法規工作者特有的審慎:““主任指出的現象,客觀存在,也令人憤慨。
但問題的根子,還是在製度設計上,我們的權限,核心在於監督黨員和公職人員,對於這些非公企業,我們沒有直接的執法權柄。”
“沒有執法權限……”劉維民重複了一遍王處長的話,尾音拖得又冷又長,“王處長的意思,我們堂堂最高紀檢機關,就隻能被動挨打,束手無策?看著他們逍遙法外,繼續腐蝕?”
王處長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無奈,避開了劉維民銳利的目光:“這個……劉主任,製度完善需要時間,更需要多部門協同推進啊。”
會議室再次陷入令人難堪的沉默,每個人都在思考,但似乎都找不到那扇破局的門。
唯有組織這場會議的陳秋水,一直未曾開口,隻是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眼神看不出情緒。
“梁瑜,”陳秋水的聲音不高,卻像在平靜的水麵投下了一塊巨石,“你怎麼看?”
“唰”的一下,所有目光,帶著驚愕、疑惑、瞬間聚焦在梁瑜身上。
一個實習生?在這種級彆的會議上,在處長們都感到棘手、無計可施的時候,陳主任竟然點他發言?
梁瑜的心臟猛地一跳,但他幾乎是瞬間就控製住了身體的本能反應。
他沒有慌亂,沒有低頭,而是深吸一口氣,身體坐得更加筆直。
剛才的爭論在他腦中飛速梳理,核心是反腐,而2003正好也是第二次大規模反腐建設的啟動期。
這二次反腐浪潮下的痛點就是,當時製度設計幾乎全部集中於受賄方。
對行賄者,尤其是主動行賄者的打擊,缺乏製度性、係統性的利器。
而作為來自未來的“先知”,他太清楚這片土壤此刻最需要什麼。
那在15年試點、20年全麵推行的“行賄人黑名單”製度,不正是此刻懸而未決的答案?
“報告陳主任,”梁瑜開口,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準,顯示出他經過了深思熟慮,“各位領導,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想請各位領導指正。”
他略微停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既然我們紀檢係統目前權限受限,無法直接限製這些企業。
那麼我們是否可以……先建立一個內部的‘行賄人信息庫’?或者說,‘重點關注對象信息庫’?”
“信息庫?”有人下意識地重複,眉頭皺得更緊。
“是的。”梁瑜的語氣更加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這個庫,不追求一步到位具有法律強製力,它的核心在於‘信息記錄’和‘內部共享’。
我們紀檢係統在查辦受賄案件時,同步記錄所有涉嫌行賄的單位的具體信息、案件最終處理結果。
政策法規處的王處長忍不住打斷,語氣帶著一絲長輩對年輕人異想天開的審視:
“梁瑜同誌,想法聽起來……有積極性,但記錄這些信息,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