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順著陳玄指尖滴落,滲入那團幾近熄滅的灰芒。殘魂微微一顫,如風中殘燭被吹出微弱火星。他沒有停,左手在血紋上一劃,黑血成線,持續注入無常子殘魂核心。血紋與殘魂之間泛起低沉共鳴,灰芒開始有節奏地明滅,像被喚醒的脈搏。
靈月靠在石台凹陷處,指尖輕搭殘片,火光早已熄滅,隻剩焦黑裂痕。她閉目凝神,以指節叩擊石麵,每一下都極輕,卻能感知百步內細微震動。遠處地底符文仍有微弱波動,如同沉睡野獸的呼吸,未徹底平息。
陳玄雙目微閉,屍氣在經脈中緩行,不再強壓,而是以吞吐節奏分段輸送生命力。他能感覺到自身血脈正被緩慢抽離,四肢漸冷,麵色近乎透明。但他未停。一滴血,再一滴血,接連不斷滲入殘魂。
灰芒流轉速度漸快,由斷續閃爍轉為穩定循環。殘魂輪廓開始凝聚,雖仍虛淡,卻不再隨時可能潰散。
就在此時,骨匣靜置身前,黑玉排斥力已大幅減弱。匣身微震,發出極低頻率的震蕩,如心跳般規律。陳玄察覺異樣,眼角微動,不動聲色將骨匣稍移半寸,使其正對石台裂縫方向。震蕩未止,反而與裂縫深處那道鏽跡斑斑的鎖鏈虛影產生微弱呼應。每當遠處符文波動,鎖鏈虛影便隨之輕顫,如同被無形之手撥動。
靈月指尖一頓。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骨匣邊緣。那鏽鏈虛影並非幻象,而是真實存在於封印結構中的殘留印記。她未出聲,隻將殘片橫放膝上,以防萬一需瞬時引火。
陳玄仍在引血。
血紋深處,忽然浮現一絲極淡銀線,轉瞬即逝。他眉心微蹙,卻未分神。那銀光隻出現一刹那,便隱入黑血之中,仿佛從未存在。但就在那一瞬,殘魂灰芒猛然一漲,似受到某種本源牽引。
“還差一點。”他低語。
聲音沙啞,卻堅定。
靈月抬手,指尖劃過唇角乾裂處,滲出血絲。她未用精血,隻是將血塗於殘片裂痕,借血氣維係最後感應。她知道,此刻任何劇烈動作都可能打破這脆弱平衡。陳玄在賭,賭自己的血脈能撐到無常子複蘇;她在守,守這方寸之地不被外力侵擾。
遠處,地底符文再度亮起一絲紅光,微弱卻清晰。靈月指節輕叩,三下連擊,節奏短促。這是警訊——敵人未退,仍在試探。
陳玄未睜眼,右手卻悄然移向骨匣,五指虛扣,一旦震蕩加劇,便立刻啟動封印反製。黑玉雖被壓製,但其內魔影未滅,若敵人再度催動儀式,排斥力場隨時可能爆發。
時間緩緩流逝。
殘魂灰芒已如溪流般穩定流轉,輪廓逐漸清晰。陳玄最後一次割開血紋,將一滴凝實精血聚於掌心。那血比尋常黑血更濃,近乎墨色,隱隱泛著暗金光澤。他緩緩覆下掌心,低聲道:“回來。”
靈月同時出手。
她以殘片引動最後一絲狐火,纏繞陳玄掌緣,助其穩定輸出。火線細若遊絲,卻精準貼附於精血表麵,防止能量逸散。
精血滲入殘魂的刹那,灰芒驟然收縮,如被吞噬。隨即,一股反向波動擴散開來,殘魂劇烈膨脹,灰芒暴漲,照亮石台一角。一道模糊身影緩緩浮現,輪廓漸明。
“……還在?”
聲音微弱,斷續,卻清晰可辨。
陳玄緩緩睜眼,掌心仍未移開。他看著那團流轉的灰芒,點頭:“在。”
靈月鬆了口氣,肩頭微垂,隨即強行挺直。她盯著骨匣,鎖鏈虛影仍在輕顫,而地底符文波動頻率加快,顯然敵人正在重新集結。
“他們快來了。”她說。
陳玄未答,隻將左手緩緩收回。血紋已黯淡無光,皮肉乾枯,如同枯枝。他低頭看掌心,黑血已止,但指尖冰涼,幾乎失去知覺。強行引渡血脈,耗儘了他最後的生機。
無常子殘魂懸浮半空,灰芒流轉不息,雖未完全恢複,但已能自主維持形態。他目光掃過陳玄蒼白的臉,又落在靈月枯竭的指尖,低聲道:“不必……為我做到這一步。”
“你替我們擋了那一擊。”陳玄打斷他,“現在,輪到我們。”
靈月抬手,將殘片插入石縫,火光未燃,但裂痕中滲出一絲微弱熱意。她以血為引,布下最簡警戒陣,一旦有人靠近,殘片將瞬間爆燃。
陳玄將骨匣重新扣緊,黑玉震動微弱,封印之力仍在持續壓製。他靠在石台邊緣,閉目調息,屍氣在經脈中艱難遊走,試圖恢複一絲運轉。
三人靜默。
一個療傷,一個警戒,一個調息。
遠處符文波動再度增強,紅光如血絲般在地底蔓延。腳步聲未起,但震動已通過石麵傳來,沉穩,有序,正從三方向逼近。
靈月指尖輕顫,殘片裂痕中火絲微動。
無常子殘魂緩緩下沉,貼近地麵,灰芒與石台寒氣交融。他忽然察覺,體內有一股極細微的幽藍之力,正隨呼吸流轉。那不是他原有的鬼仙之力,而是來自石台深處的封印殘韻。
他未言明,隻將殘魂沉得更低,借寒氣穩住核心。
陳玄睜眼。
他看向無常子,又看向靈月。兩人皆已到極限,卻仍撐著最後一口氣。
“等他們進來。”他說,“這一次,我們先出手。”
靈月點頭,指尖劃過殘片,火絲再度凝聚。
無常子殘魂緩緩抬手,灰芒在掌心凝成一道薄刃,雖不鋒利,卻足以乾擾施法節奏。
陳玄緩緩站起,左臂血紋乾涸如裂地,右手指尖滲出最後一絲黑血,滴落在骨匣邊緣。
骨匣微震,鎖鏈虛影猛然一顫,與石台裂縫深處的古老印記完全共鳴。
地底符文驟然亮起,紅光如網鋪開。
三道黑影從不同方向逼近,骨刃未出,但殺意已至。
陳玄抬手,屍氣自掌心湧出,纏繞骨匣。
靈月引火入紋,殘片火光暴漲。
無常子殘魂離地而起,灰芒化刃。
敵影踏破昏暗,足落石台邊緣。
陳玄低喝:“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