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牙齒開始顫栗,嘴唇和甲床也紫紺變色,在快被冷到失去知覺時,求生的本能還是令她靠近了這條龍。
它的身體很溫暖,甚至可以說,是滾燙。
她悄悄地貼了過去,在反複確認了好幾遍它沒有蘇醒的跡象後,才放心大膽地鑽到它最溫暖的翅膀下麵,將它的龍翼當作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寒梟,自然發現了她躲在自己翅膀下麵睡覺,他剛要挪開翅膀,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本能地抓著他的翅膀不肯鬆開這個熱源。
寒梟停下了起身的動作,時不時轉過頭看一眼她。
沒有去打擾她睡覺。
她呼出的熱氣吹刮在他敏感的翼尖,這種被其他生物貼在一起的感覺,是小龍此前未曾擁有過的。
很新奇,很異樣。
以前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現在洞裡多了一道和他不一樣的呼吸聲。
蘇七淺睡醒的時候,就看見兩個黑黝黝的大鼻孔正對著她,再往上,就是那對又大又圓又亮的龍瞳。
它在一動不動地看她。
在接觸了數天後,她逐漸發現了這條看上去很凶的龍似乎對她並沒有惡意,相反,還很呆。
將活蹦亂跳的活魚丟到她麵前示意她吃,她不吃,他又去掏來鳥蛋。
蘇七淺吃不了生的,隻能自己鑽木取火,在看見女人執著地嘗試了數十次均以失敗告終後,小龍似乎終於明白了她想乾什麼,直接張嘴一噴,赤色的炙熱龍焰便熊熊燃起。
可她卻並不高興,反而白了他一眼,“會噴火你不早說?!”
寒梟逐漸迷戀上了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覺,他有伴了。
不用再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無聊地聽海浪了。
他總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一看就看很久。
看她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並喜歡她貼著自己睡覺的感覺,甚至容忍她爬到自己的腦袋上翻他的眼皮,摸他的龍角。
放晴的時候,還會載著她在天空中翱翔。
他們越過海麵,衝上雲霄,享受著無與倫比的自由。
有一天,小龍像往常一樣帶著她出去玩,可蘇七淺讓他去抓魚,等他叼著魚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她不見了。
寒梟跟瘋了一樣到處找她,最終在一處沙灘上發現了昏過去的蘇七淺。
她想要逃跑,可她的小船被海上的風暴無情地掀翻,船槳也斷成了兩半。
寒梟將她帶回了洞穴,他生氣了。
他不想讓她離開他。
等蘇七淺醒後,他也沒有再帶她出去過,就這樣,一直將她囚禁在了洞裡。
她開始絕食,每次寒梟將烤好的食物叼到她麵前時,都會被她踢開,他想要看她,也會被她惡狠狠地警告不準看她。
“我是人,你是龍,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放我走!”
小龍不知道該怎麼辦。
它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耷拉著龍耳自覺地在洞口趴下,為她擋風。
然後偷偷地看她。
冷戰的日子並未持續多久,這一天,一個屠龍者找到了小龍的巢穴,他一路航行,穿過迷霧,要親自砍下惡龍的頭顱作為自己騎士榮譽的完美象征。
他們在偌大的海礁上展開了殊死搏鬥。
屠龍者很卑鄙,他用了女巫的毒藥和咒語。
就在他得意洋洋地舉起劍刃,要一刀砍下寒梟的頭顱時,蘇七淺從背後偷襲了他。
“快飛走啊,快飛啊!”
蘇七淺焦急地衝它喊著,屠龍者惱羞成怒,他一腳踢開了她,用冰冷的刀尖指著她:
“你居然幫一條惡龍。”
“它不是壞龍,它隻吃魚,從來不吃人。”
可蘇七淺的反駁在屠龍者聽來純屬荒謬至極,沒有龍不會吃人的。
就算這條不吃,那他也得砍下它的頭顱,這樣他才能在國王那裡換得一份爵位。
“既然如此,你便和它一起死吧。”
屠龍者一刀刺穿了蘇七淺的心臟,被毒藥麻痹的小龍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血不斷從胸口處滲出,直至一點一點,浸透她身下的沙土。
他再也感知不到她的心跳了。
憤怒摧毀了他的理智,被複仇欲望點燃的自焚喚醒了龍族的浴火重生。
他將屠龍者燒成了灰燼,而蛻變後的小龍擁有了人的形態。
寒梟從烈焰中走出,像一具行屍走肉般,麻木又呆滯地抱著她冰冷的屍體。
他試著去貼了貼她的臉頰,可她漂亮的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他守著她的屍體,從日出守到日落。
在夜裡,他又化作了龍的形態,像以前無數個夜晚那樣,將自己的翅膀蓋在了她的身體上。
龍族不懂什麼叫死亡,因為它們的死亡才是新生的開始。
他隻知道沒有人陪他聽海浪了。
….
“寒梟!寒梟!”
一聲又一聲熟悉的呼喚,將夢境中的寒梟拉回了現實。
蘇七淺重重地拍著寒梟的臉,男人緊蹙著眉,而他流出的眼淚已經浸濕了她的枕頭。
寒梟終於從這個無比真實的夢境中剝離。
他睜開了琥珀色的眸子,在看到眼前焦急呼喚著他的這張臉時,他胸口一窒,瘋狂地撲進了她的懷裡。
“寶貝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囚禁你….我錯了…我錯了..”
“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蘇七淺略帶迷惑地望著自己懷裡哭得涕泗滂沱、鼻淚橫流的寒梟,下意識地摸了摸他鳶尾藍色的頭發安慰他。
“做噩夢了?”
寒梟沒有回答她,隻是固執地將頭埋在她的懷裡,哭了很久很久。
太過真實的夢境,會令人分不清現實。
“寶貝,你會陪我一輩子嗎?”
“會。”
再次睡去,寒梟肩上的龍紋在幽靜的黑夜中隱現出赤色的脈絡。
似有生命力一般,
赤誠又炙熱的搏動著。
他看鳥,也看魚,為什麼不可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