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那片惡臭腐爛的病魔領域,五人進入最後的神魔陣。頓時陷入了一片絕對的光明。
那光,並非溫暖的日輝,而是一種冰冷、純粹、帶著絕對秩序和審判意味的刺目白芒。它充斥了視野的每一個角落,強烈到足以灼傷凡俗的感知。沒有陰影,沒有過渡,隻有絕對的白,如同被投入了凝固的光之海洋。
空氣不再沉重汙濁,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潔淨”。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無數冰冷的、細小的光之顆粒。它們鑽進鼻腔,滲入肺腑,帶來一種奇異的、被徹底“淨化”的刺痛感。皮膚暴露在這光中,傳來輕微的、持續的灼燒感,仿佛無形的聖焰在舔舐,要燒儘一切不屬於此地的“汙穢”。
腳下是光滑如鏡、散發著柔和白芒的晶體地麵,如同巨大的神聖骸骨鋪就。目之所及,空曠得令人心悸。隻有一根根巨大無比、仿佛支撐著整個光明天穹的純白石柱,以絕對對稱、絕對完美的幾何形態,沉默地矗立著,延伸向視野的儘頭。石柱表麵流淌著細微的、金色的符文,如同凝固的聖歌。
絕對的寂靜籠罩著一切。沒有風,沒有聲音,連心跳聲都被這純粹的光明壓製、消融。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億萬信徒同時低語的祈禱聲,直接回蕩在靈魂深處。那聲音宏大、聖潔、充滿不容置疑的威嚴,像無形的潮水,溫柔而堅定地衝刷著意識,試圖撫平一切雜念、欲望、乃至……“自我”。
五人站在其中,像一粒誤入神聖殿堂的微塵。此刻,在這絕對聖潔的光明照耀下,這些“汙穢”如同被投入強酸,發出極其細微的“滋滋”聲,正緩慢地、卻不可逆轉地褪色、蒸發!一絲絲微弱的、帶著腐敗氣息的黑煙,正從他潰爛的傷口中絲絲縷縷地被逼出,然後被無處不在的聖光徹底淨化、湮滅!
這淨化並非治療,而是抹除!是這光明在強行剝離他身上屬於“凡俗”甚至“汙穢”的印記!
更可怕的是,一種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倦怠和皈依感,如同溫暖的毒藥,正隨著那無處不在的聖歌低語,悄然滲透進來。戰鬥的意誌在消融,對痛苦的記憶在模糊,連每個人名字所承載的過往、掙紮、執著……都變得遙遠而毫無意義。仿佛隻要放棄抵抗,融入這片永恒的光明,就能獲得終極的平靜與解脫。
“不要被控製……”道長喉嚨裡發出一聲沙啞的、幾乎被聖光吞噬的低吼。他猛地咬緊牙關,試圖用刺痛喚醒被聖歌衝刷得昏沉的意識。道長帶領著大家,試圖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薄的防禦。
然而,那靈力剛一透出體表,接觸到無處不在的聖光粒子,瞬間就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發出刺耳的“嗤嗤”聲,劇烈地沸騰、蒸發!聖光粒子如同嗅到異端的獵犬,瘋狂地撲向那縷異種靈力,帶著一種絕對淨化、不容褻瀆的意誌,要將它徹底湮滅!
這光明,排斥一切非我之力!就在南煙抵抗著聖光侵蝕和靈魂皈依誘惑之時,前方那根最宏偉的、流淌著最密集金色符文的石柱頂端,光芒陡然熾盛!一片片巨大、潔白、散發著柔和光暈的羽毛,如同最純淨的雪花,無聲地從那光之源頭飄落。緊接著,一個身影,在無儘的光明中凝聚成形。
隻見那身影懸浮於石柱頂端的光暈之中。身形修長而完美,覆蓋著純淨無瑕、流淌著聖輝的白金色甲胄,甲胄的線條如同神之造物,充滿力量與優雅的極致和諧。背後舒展著三對巨大的、由純粹光能構成的羽翼,每一片羽毛都如同最精致的白金雕琢,散發著柔和卻不容逼視的聖輝。
他的麵容隱藏在朦朧的光暈之後,隻能隱約看到一個完美到毫無瑕疵的輪廓。一頂由交織的光環構成的冠冕懸浮於頭頂,象征著無上的權柄。他的手中,並未持有武器,隻是自然地垂落,但那雙手本身,就散發著一種能裁決生死、重塑靈魂的恐怖威壓。
他沒有開口。但一個宏大、冰冷、充滿絕對秩序感的聲音,如同億萬口神聖巨鐘同時敲響,直接轟入南煙的靈魂深處:
“迷途者,汝身染汙穢,魂負罪孽。此乃神聖淨土,非汝沉淪之軀可玷汙。放下抵抗,接受淨化,皈依光明。唯有湮滅舊我,方得融入永恒之序。此乃汝唯一救贖。”
聲音中蘊含著無上的威嚴和不容置疑的真理感。每一個字,都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五個人的心房之上,伴隨著那無處不在的聖歌低語,瘋狂地瓦解著他殘存的意誌。身體表麵的潰爛在聖光灼燒下加速“淨化”,露出下方新生的、卻帶著一種玉石般冰冷質感的皮肉,仿佛正在被強行改造成適應這光明的形態。靈魂深處,那種放棄一切、融入永恒的誘惑,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
五人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對抗著這內外交加的精神侵蝕。南煙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帶著一股被逼到絕境的瘋狂,死死盯住那光暈中的神聖身影。
“救贖?永恒?”南煙嘶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光之殿堂裡顯得如此微弱,卻帶著一股桀驁的、不肯低頭的狠戾,“不過是……另一個囚籠!”
就在南煙嘶吼出這句話的瞬間!異變陡生!整個光之殿堂,那絕對的光明,猛地閃爍了一下!如同完美的琉璃鏡麵,被投入了一顆無形的石子,蕩漾開一圈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南煙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她看到了!在那神祇般身影背後,那三對由純粹聖光構成的、象征著神聖與庇護的巨大羽翼……在剛才那極其短暫的閃爍瞬間,其投下的、原本應該絕對純淨的光之陰影裡……
那暗影一閃即逝,快得如同幻覺。
但南煙無比確信!他看到了!那絕非錯覺!
就在她心神因為這驚鴻一瞥而劇烈震動的刹那,那石柱頂端的神聖存在,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微不足道的“瑕疵”。那隱藏在光暈後的完美輪廓,似乎極其輕微地偏轉了一個角度!
而隨著祂這個微不可察的偏轉,南煙的視野,猛然被撕裂!
支撐殿堂的純白石柱,在右眼的視界中,變成了扭曲盤繞、流淌著腥臭膿血的巨大骸骨!光滑的晶體地麵,化作了蠕動著億萬痛苦麵孔、不斷滲出汙穢粘液的腐爛肉膜!
那懸浮於石柱頂端、散發著無上聖輝的神聖身影,在右眼的視界裡,變成了一個難以名狀的恐怖存在!祂的形態在瘋狂扭曲、蠕動,覆蓋身體的並非白金甲胄,而是由無數尖叫哀嚎的怨魂強行熔鑄成的、布滿痛苦麵孔的蠕動鎧甲!
神魔同體!這看似絕對神聖的光明殿堂,其本質竟然是神性與魔性扭曲纏繞、互為表裡的恐怖存在!那無上的聖歌,其背麵就是億萬怨魂的淒厲哀嚎!那淨化的聖光,其本源就是吞噬一切的汙穢深淵!
“吼——!!!”一聲無法分辨是神聖咆哮還是惡魔嘶嚎的恐怖巨響,同時從“神”與“魔”的口中爆發!這聲音不再是直接作用於靈魂,而是撕裂了空間本身!
整個神魔殿堂,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景象開始瘋狂地扭曲、切換、重疊!上一瞬還是聖光流淌的純白殿堂,下一瞬就化作了屍骸堆積、汙血橫流的無間煉獄!那支撐的石柱在聖潔與骸骨間瘋狂閃爍!天空在聖歌光環與汙穢觸手間交替!地麵在晶石與腐肉間蠕動!
南煙感覺自己像被投入了瘋狂旋轉的萬花筒!神性的威嚴與魔性的瘋狂,聖光的淨化與深淵的侵蝕,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同根同源的恐怖力量,如同兩股毀滅的洪流,以他的身體和靈魂為戰場,展開了最原始、最暴烈的對衝與湮滅!汙穢的魔氣帶著刺骨的陰寒和強烈的腐蝕性,瘋狂侵蝕他的生機,要將她拖入永恒的腐爛!神性與魔性的力量在他體內每一個細胞中激烈碰撞,每一次湮滅都帶來靈魂層麵的撕裂劇痛!
更可怕的是意識層麵的衝擊!那宏大的聖歌與怨魂的哀嚎如同兩把巨鋸,瘋狂地拉扯、切割著他的理智!一會兒是無儘的平靜與皈依誘惑,一會兒是毀滅一切的瘋狂與殺戮欲望!南煙的意識在這兩極之間被瘋狂撕扯,如同暴風雨中的紙船,隨時可能徹底崩解,淪為這神魔一體存在的混沌養料!
“呃啊啊啊——!”南煙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七竅同時迸射出混合著淡金聖輝與汙濁魔氣的血液!身體表麵,左邊浮現出細密的、如同聖痕般的金色裂紋,右邊則迅速蔓延開灰敗腐爛的魔斑!他的身體,成了這扭曲領域最直觀的映射!
那“神魔”的存在似乎也被南煙這頑強抵抗,那神魔同體的巨大身影在瘋狂閃爍的光影中,第一次做出了明確的攻擊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