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太,”荼茶擔心忘了,趕緊掏出福袋,“我大舅舅奉的香油錢。”
靜蓮師太卻沒接。
她從供桌上拿起個空空的福袋,一手握著福袋,一手撚著佛珠,對著佛像誦念經文。
經文誦了三遍,師太這才用空福袋換了裝銀子的福袋。
荼茶捧著空福袋有點懵:“???”
靜蓮師太卻說:“這香油錢不是上將軍供的,是殿下母親供的。”
荼茶:“!!!”
她腦袋嗡的一下,愣愣看著師太,反應不過來。
師太含笑:“殿下母親是大德大善之人,她十歲那年在這林間迷路,貧尼順手指了路。”
“殿下母親見庵中清苦,自此年年來上供,這一供便至今日。”
便是後來進了宮,她自己不能來,也會差人來。
靜蓮師太:“年年如此,從不間斷。”
荼茶垂眸,母親故去後,供養之事便落在了大舅舅身上麼?
師太望著佛祖像說:“權勢錢財都是誘人入地獄的魔,貧尼是修行之人。”
“故而,便和殿下母親約定好,每年三十兩,夠庵中眾人果腹即可。”
“每年,貧尼都會在佛祖前,奉養空福袋,並親自開光,再交由殿下母親。”
靜蓮師太麵容悲憫:“這幾年,福袋都無法再送到殿下母親手上了。”
荼茶呼吸放緩,視線落空福袋上,小手有些抖。
靜蓮師太一把握住小崽的手,她的手溫暖乾燥,有老繭但並不刺皮膚。
師太笑了笑:“我佛慈悲,今年這隻福袋能到殿下手上,貧尼相信這是佛祖的安排。”
荼茶胡亂點了點頭,跟著師太走出去的時候,腳步都是發飄的。
她一會摸一下手裡的空福袋,隔了會又摸一下。
她看著碎石小徑,每走一步都會想,從前這條路也是母親走過的麼?
這有塊泰山石,母親是不是也經過這裡?
靜蓮師太餘光一直注意著荼茶,這會東張西望的小幼崽,倒是比剛才看著有生氣多了。
師太說:“前院有棵三百年的菩提樹,白施主每年都會去掛一枚心願牌。”
唯有這幾年沒再掛過了。
荼茶在前院看到白博雅,庵堂是比丘尼的清修之地,他是男子隻能進前院。
小崽快步跑過去:“大舅舅,我想去看菩提樹,我想掛心願牌。”
白博雅衝靜蓮師太點了點頭,帶著荼茶就往菩提樹去。
那棵菩提樹很大,枝葉茂盛,葳蕤蔥蘢,籠罩了半個前院。
荼茶仰頭,看到婆娑的枝椏間,偶爾得見紅色的許願牌。
小崽急得很:“大舅舅,我看不清楚。”
白博雅將小崽舉高高,放到肩背坐著,他單腳再一跺,連人帶崽就上了菩提樹。
嬰兒臂粗的枝椏上,無數枚紅色的許願牌,隨著清風搖曳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荼茶伸手抓住一枚。
“祝願,海河晏清,大晉安康,家人順遂。”
她鬆手,再去抓下一枚。
“祝願,大晉盛世,我主長壽,家人安康。”
小崽有些急,連忙再去抓其他的。
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心願牌上,相同的筆跡,許的心願都差不多。
小崽不知道自己想看什麼,但就是一枚接一枚的往下看。
直至,她抓住最後一枚。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茶寶莫要回頭。”
最後一枚紅色心願牌,出現了荼茶的名字。
她愣了下:“大舅舅,娘親是不是在跟我說話?”
白博雅看了眼,也愣住了。
這枚心願牌落下的日期,剛好是懷小崽那年,要說是巧合也太巧了。
不過,白博雅還是說:“嗯,阿雪知道我會帶你來。”
霎那間,隔著生死的距離,隔著時間的長河。
荼茶像看到了母親就站在麵前。
她慈愛的摸著小崽腦袋,輕聲念叨:“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茶寶啊……”
——“莫要回頭!”
你隻管往前,莫要回頭。
她的母親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