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十六年前立夏雷雨夜那件事,還在荼茶腦子裡揮之不去。
她忘不了少年皇帝當時的表情,紅著鳳眸卻沒有眼淚,表情悲傷難過,但更多的是對皇族短壽的宿命的不甘。
同時,作為最傑出的皇族佼佼者,少年皇太子自負又自傲。
十三歲的皇帝,相信這世上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可是,”小崽不太懂,“皇族佼佼者不可傷另一位佼佼者,父皇明知手刃至親後,他的龍玉必然崩碎,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在荼茶看來,完全可以避免這種情況。
係統難的正經認真:“寶寶,人類都是感性的生物,有時候明知不可為仍舊會為之。”
荼茶困惑的撓了撓小呆毛。
現代時,她孤兒一個,行事根本不需要考慮旁人。
再後來進圈紅了,就更沒誰能讓她做到那步。
係統換了個說法:“比如,統是比如哈,上次大舅舅被臟人汙染,如果寶寶不能淨化臟東西,那是眼睜睜看著大舅舅變成臟人傀儡,還是親手了結他?”
荼茶毫不猶豫的選:“親手了結大舅舅。”
以大舅舅的驕傲,肯定也不想變成臟人。
係統又說:“那如果寶寶親手了結大舅舅,會扣十年壽命呢?”
她仍舊點頭:“我還是會親自下手……”
說到這裡,荼茶忽的就沉默了。
十三歲時的父皇,也是這麼想的嗎?
係統肯定她:“是的,其實讓皇帝龍玉崩碎的根本不是手刃佼佼者,而是一夜之間,幸福的家庭驟然崩塌。”
“疼愛自己的父母,親和的伯父皇叔等等,全都決定同時去死。”
“他親自送他們走,情感上反而會好受一些,至少不遺憾。”
荼茶更沉默了。
如果從來沒有過家人至親,她體會不到這些。
現在,她身邊有了很多真心疼愛自己的親人,稍微一腦補,失去哪一個她都會無比傷心無比難過。
更勿論,是所有的至親共同約定赴死。
那一年,父皇才十三歲……
那一夜之後,他坐上父親的龍椅,穿上和父親一樣的龍袍,住進父母的寢宮,還記著答應過母親,要和皇姐好好活著。
往後的十六年,每一點他都做到了。
係統見荼茶不說話了,便知道她懂了。
統滿懷欣慰,十分感慨:“真好,寶寶長大了……”
荼茶:“……”
她壞心眼得很:“喝了幾兩機油啊,醉成這樣?”
係統氣結:“沒喝!統不喝機油!”
荼茶小手一攤:“這麼喜歡養我?撫養費先結一下。”
係統嘀咕:“統又不是你爹……”
哪知,小崽張嘴就喊:“統爸,統統爸爸。”
猝不及防當爹,係統驚喜到了。
它笑嘻嘻的大聲應了:“噯!噯!在的在的!”
荼茶翻白臉:“撫養費。”
係統:“……”
不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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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又是一年仲秋佳節。
仲秋剛好也是皇帝的生辰。
不過,皇帝從來不過生,反而愛在仲秋這天祭祀皇陵。
又因去年才大祭了來,今年可小祭或不祭。
而且皇帝今年滿三十了,虛歲三十一,正式進入了而立之年。
歸一和長公主還有福安,暗中商議後,遂提議辦一場家宴,不想慶生辰,那自己人吃個席麵就行。
“皇帝”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便同意了。
仲秋這天,“皇帝”不上朝。
崇文館那邊也不上課,荼茶便起得晚。
一大早的,她才爬起來穿上新裙子,“皇帝”便過來了。
他頭戴赤金雙龍戲珠發冠,金色的細鏈從發冠順著鬢角垂落。
穿一身玄色金線繡祥雲紋的斜襟長袍,外套龍紋紗衣,腰墜羊脂白玉龍紋佩。
真真清貴端方,俊美似天神,讓人看上一眼就麵紅耳赤,不敢再視之。
不見他走進來,殿中的大小宮女們,紛紛低下頭,有那麵皮薄的已經紅了臉。
荼茶看他一眼,默默又扭頭看向銅鏡。
她捧起自己的小臉:“哎,臉長的太好了,感情路上就太順了。”
“皇帝”的臉也出現在銅鏡裡,他透過鏡子看著小崽,捏了捏還帶嬰兒肥的小嫩臉。
大傻:“瞎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