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澄想要阻攔再行商議時已經來不及了,隻能聽旨。
其實也不能怪趙構翻臉掀桌,出此下策。
要說趙構也算是做了大半輩子帝王,從無人問津的九皇子到閒暇王爺,再到如今萬人之上的南宋皇帝。
他早就見慣了朝野間的各種洶湧和波濤潛伏暗流。
可偏偏無論是國家外交,軍法對峙還是朝中的鉤心鬥角,都是有形的敵手。
到了這一次,就算他早已算出了有人在暗中謀算,可對手卻始終沒有現身,無法拿捏到實處,甚至連個設計的目標都沒有,讓他總感到莫名的不踏實感。
朝議結束後,張澄主動請見,很快便在禦書房內見到了正在拿鎮紙發火的趙構。
見張澄進來,趙構稍稍平息了怒火,朝張澄責問道:
“張澄!朕對你欺君之罪既往不咎,還給了你更多的時間,甚至還把尋影衛交給了你調用,你就是這麼報答朕的嗎!你究竟查出了什麼東西!”
張澄跪地請罪。
“微臣知罪,隻是微臣今日來便是為了此事,若要想釣出那條藏在水裡的大魚,微臣還要請陛下下一道旨。”
“什麼旨?”
“微臣請陛下下旨,讓大理寺與臣一道調查嶽飛謀反案。”
“你還嫌自己...”
趙構話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他陰沉的雙眼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張澄半天後改口道:
“朕準了。”
“微臣謝陛下。”
《禁娛令》的官榜告示很快便由臨安府衙的衙役差使們張貼到了城內的大街小巷。
很快便有瓦舍的戲班被集體抓去了大牢裡做客。
有了榜樣的力量,《禁娛令》的威懾很快便有了效果,坊間開始風聲鶴唳起來。
甚至就連臨安府衙的差役巡邏而過,百姓都會草木皆兵的覺得是來抓捕自己的。
趙構隻用了兩天時間,就讓整個臨安城再無人敢唱這首童謠。
而很快的,就有大理寺準備提審嶽飛,徹查嶽飛謀反一案的消息傳出。
趙瑗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咬著筆杆站在桌前,發愁給郭雲岫回信的內容。
臨安城內的風雲變幻從來不會影響到那些豪門貴胄家中的金絲雀們。
隻要家裡的靠山支柱一日沒有被殘酷的權力鬥爭擊垮,發配到邊塞壘石頭,那麼這些大家閨秀們便可以無憂無慮的享受她們與生俱來的人生,然後在閨閣裡等待出嫁的那一刻成為家族的犧牲品。
所以在暗流如此湍急的時候,各府邸內的小姐閨女們還在舉辦著一場場茶會詩會。
而近日,就有一場由戶部侍郎徐宗說家裡的女兒牽頭,邀請各家小姐與少年郎們前往臨安城外的淨慈寺賞梅,順便辦個小小的詞會。
說是小小的,但鑒於這次宴會幾乎邀請了半數臨安城裡的名門望族,恐怕很難與閨蜜姐妹們之間的尋常宴請掛得上一星半點的鉤。
再加上徐家姑娘如今到了適齡待嫁的時候,卻還未傳出有訂婚之舉,恐怕徐家是想借這次宴會替自家女兒挑一個好夫婿。
郭雲岫在信中向趙瑗吐槽自己的嫌棄,徐家那位小姐之前就屢次有找人代筆填詞後拿出謊稱是自己所作的行為,這次宴請恐怕也是抱著這樣的目的,準備用買來的詞強壓赴宴的其他貴女一頭,來當做在人前抬高自己的手段。
郭雲岫本不想去給人當做踏腳石,可偏偏郭雲岫的娘親卻覺得自家女兒也快要到了待嫁的年齡,卻至今沒有眉目,便想著帶自家閨女赴宴,好物色一個好兒郎。
郭雲岫拗不過自家娘親,便隻能在信裡與趙瑗大吐苦水。
兩人經過這段時間的書信往來,雖實際上隻見過彼此一次,但相互已經頗為熟稔。
趙瑗甚至因為書信裡郭雲岫母親準備赴宴替女尋郎而感到有些牙疼。
他想了想,提筆在回信裡寫下了自己因為禁足而無法赴宴的遺憾。
笑稱若是自己未曾被禁足,肯定會到宴會上去,好好欣賞郭家大小姐揭穿虛偽的徐家女,瘋狂打臉,讓她無地自容連婆家都找不著,隻能找個寺廟了卻殘生,成一個孤老無依的駝背老室女,還不如趕緊找個水盆把自己淹死算了的精彩場景。
到時候自己定會為郭雲岫鼓掌叫好。
趙瑗想了想,又在信中寫到,雖然自己不能赴宴,但既然是賞梅宴,那些自詡佳人才子實則隻會背靠祖上蔭庇誇誇其談,實則腦子裡塞滿泔水的草包們定然會賦詩作詞炫耀一番。
自己雖不能到場,但也提前作詩兩首,讓郭雲岫和那些開屏孔雀們的詩詞評比一二。
隨後便寫下了元代著名詩人王冕的《墨梅》以及薩都剌的《卜算子·水墨梅》。
“吾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好顏色,隻留清氣滿乾坤。”
“冷蕊疏枝畫不成,唯有清香在。千古玉堂魂,不入鉛華界。”
寫罷回信,趙瑗將信紙放在一旁,提醒茴香明日記得替他去郭府送信。
丫頭俏生生的應了下來,將信紙納入袖中,將剛剛煎好的藥湯遞給趙瑗。
趙瑗屁股上挨板子打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喝的湯藥隻是禦醫開的安神固體的藥方。
趙瑗喝藥時,裘興恰好在巡鋪軍當值回來,敲響了趙瑗的寢室門。
這些日子裡,裘興雖然依舊會在每日當值結束後回到國公府,但為了防止隔牆有耳,已經甚少與趙瑗談及要事。
待到趙瑗讓裘興進屋後,卻看見裘興神色有異。
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發生了何事,就見裘興用眼神支走了茴香,重新檢查了一番房內,確認無人偷聽後才湊近趙瑗跟前,神情嚴肅的說道:
“張澄準備三日後提審嶽將軍等人,為此甚至暗中抽調了大量巡鋪軍與殿前司侍衛,屬下懷疑張澄想要借此以嶽將軍為要挾逼迫公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