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將秦檜送上了宰相之位,而那些不能順著他心意,捉摸不透他想法的臣子,他就隻會嫌棄他們聒噪,將其打壓下去。
這種情況往好了說叫做喜歡有共同語言的人,但放在趙構這個皇帝身上,就成了自大狂妄,聽不了逆耳忠言。
趙瑗繼續說道:
“其二,兒臣以為江南剿匪一戰,有人暗中資助水匪,助其成事,否則按照兒臣對江南水寨的印象,這些賊寇平日裡決計不會如此團結,數寨聯合共同抗敵,他們巴不得同伴遭殃,自己好漁翁得利。”
“所以其三,兒臣懷疑這暗中資助水寨之人不僅能夠拿捏水寨眾寇,讓他們聽從自己號令,還知悉江南軍情甚至是楊沂中的所有部署,提供給了水寨,使得楊沂中計劃泄露,這才造成了他大敗的結果。”
趙瑗這番話如今剖析出來,雖然隻能算是馬後炮,但其實與趙構判斷完全沒有差彆。
隻是兩人心目中對暗中協助水寨的人選有所分歧。
自從張澄刺殺秦檜,以此獲利這事被他認定之後,所有的一切就在趙構的腦海裡合理起來。
江南漕運作為漕運要道之一,有誰能比得過曾經負責改善漕運的張澄還要熟悉?
能夠拿捏江南水寨,能知悉楊沂中和江南軍情的人選,除了一同追查秦檜案的張澄之外,還能有誰?
而趙瑗卻並不這麼認為,站在他的視角上看,他自然已經知道了協助江南水寨的人應該是李澗此人。
但其實他還有一些疑惑,那就是李澗作為鄧州巡檢使,是怎麼和江南水寨搭上關係的,又是怎麼能提前得到江南水寨部署的情況,暗中通知利州四義等人做出應對的。
不過這事兒李澗不願回答,趙瑗自然也不會追問。
兩人目前是合作關係,不久前才協力合作救出了嶽飛,還處於蜜月期,自己就這樣跑去刨根問底並不合適。
而且他腦子裡的疑惑還不止這些。
雖然趙瑗看似順利的解決了秦檜案的麻煩,同時完成了救出嶽飛的目標。
但過程之中似乎除了張澄這個阻力外,並沒有感受到太多威脅。
恰恰相反,許多協助簡直猶如從天而降一樣,總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的麵前。
隻是他暫時還沒有弄清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何會要幫他。
話說回來,趙瑗對趙構的分析其實也不過是藏著掖著,這三個答案隻撿了能栽贓嫁禍張澄的部分來說。
但偏偏趙構就是愛聽這個。
聽完趙瑗的話,趙構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道:
“那江南屯軍和水患這兩個問題如果現下交給你,你認為該如何處理?”
“兒臣認為,調查江南屯軍虧空一事不應聲張免得打草驚蛇,派人暗中查訪最為穩妥,若真確有其事,也不宜大張旗鼓的派人緝拿,如今紹興合議好不容易換來的和平,我大宋境內不易再生兵戈,江南更是漕運和米糧要地,若是出事,我大宋又要損失大好修生養息的機會,兒臣覺得可以再借用緝拿張澄漕運逃黨為借口,順理成章的派人前往江南,降低江南貪腐官員的戒備,再找一網打儘的機會。”
“至於水寨匪患,兒臣覺得江南屯兵既然缺乏戰力,若要從其他地方調取兵力剿匪,隻能平白浪費國庫民生,可以詔安為主,分化為輔,,等江南肅清之後,直接將願意歸降詔安水寨征調進江南屯軍之中,補充江南駐守兵力,讓那些匪自己剿自己,我大宋可以不廢一兵一卒,將江南水患清理乾淨。”
趙瑗的計謀讓趙構沉思了許久。
他原先隻是想要拿這些東西考教一番趙瑗,卻沒想到趙瑗卻給出了讓他如此滿意的答卷。
他心中已有意動,於是問道:
“那如此計劃,元永你覺得誰去做最為合適?”
這合適的人選趙瑗可太多了,南宋名臣無論老的少的都在他腦海裡提溜了一圈。
成名已久的老臣就有李光,趙鼎等人,年輕還未嶄露頭角的更是多得十隻手指都數不過來,諸如胡銓,陳康伯,虞允文等。
這些人的名字,甚至還有一半都記錄在老師範衝給他的本本上。
但他想了一下,一個名字都沒有提。
因為他作為一名才出宮開府建牙的養皇子,絕不會認識這麼多朝堂官員,也不該由他為其舉薦。
以趙構的疑心病,自己推舉任何一個人,即便自己與其毫無關係,趙構恐怕都會起疑。
而有一個人,趙瑗知道趙構絕不會對自己起疑!
他隨口答道:
“兒臣也不太認識朝中的大臣們,如果要兒臣舉薦,那兒臣鬥膽舉薦郭瑊!”
郭瑊是誰?
趙構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他疑惑的看向趙瑗,腦袋裡努力思索著自己叫得出名字的臣子之中有誰叫郭瑊。
就連一旁侍候的內侍們都懵了圈。
郭瑊此人,究竟是誰?
直到那內侍看到趙瑗站在原處,一臉扭捏臉紅的模樣,這才恍然大悟,湊到趙構近前耳語道:
“官家,郭瑊是奉直大夫郭直卿的兒子,這些日子與建國公往來信件,讓建國公寫出墨梅二詩的郭雲岫就是他的女兒。”
趙構好懸是沒喝茶,不然聽了這話恐怕一口茶得噴出來。
他哭笑不得的看向趙瑗,沒有想到自己讓趙瑗推薦一個能辦此事的人,結果這家夥居然把自己看上的女人家老爹給推薦了出來。
這...真的是舉賢不避親?
為了討好郭雲岫,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可這也是趙瑗的想法,這些日子利用郭雲岫傳遞消息,又利用她和李晚舟見麵,趙瑗對郭雲岫確實抱有一絲虧欠之意。
而且趙瑗覺得自己不能,至少目前不該在趙構麵前表現得太過出彩。
他一方麵需要珍惜機會,在趙構麵前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借此獲得更多的勢力,一方麵又要防範趙構對自己起疑。
避免君王起疑的方法,古往今來的例子可太多了。
最簡單的就是給君王留一個把柄。
反正趙構也已經誤會了自己與郭雲岫書信往來的原因,當做是兒女私情。
那他不如將錯就錯,來一手燈下黑,讓這個誤會誤會得更加徹底一些。
讓自己容易為情所牽絆的形象更深刻的植入在趙構的心底,讓他以為自己拿捏住了自己。
如果趙構真如他猜測的那樣,準備用他,采納他的建議,那趙構就會考慮用上郭瑊。
也算是作為這些日子裡利用郭雲岫的謝禮了。
果然不出趙瑗所料,趙構聽了之後,不氣反笑了起來。
他指著趙瑗笑道:
“元永你啊,還是太年輕,分不清輕重,就算你真對人家姑娘有意,可國家大事豈容你私情作祟,郭瑊此人若真有大本事,又怎麼會讓朕連名字都想不起來。”
他話語雖然是在指責趙瑗,但口吻卻並不嚴厲,反而像是父子之間的調侃和告誡。
若放在以往,這都是他對趙璩說話的口氣。
趙瑗見狀,心中一喜,無辜撓頭道:
“可兒臣也不認識太多官員,也不知道他們的秉性能力如何,兒臣總不能舉薦範師和朱師吧。”
範師自然是指範衝,而朱師則是前兩年已經去世的朱震,同樣曾做過翊善官,為趙瑗和趙璩二人講過學。
趙瑗把朱震都搬出來了,就是在告訴趙構,自己認識又願意舉薦的官員實在是太少了。
趙構對趙瑗的表現卻十分滿意,他揮揮手道:
“好了,你的這番計策朕是頗為滿意的,就是你這選人的能力和眼光還得多和朕練練,不過到時朕會幫你把郭瑊安排成隨行官員之一,給你一個能在郭家女兒麵前好好表現的機會。”
說完,他突然神色凝了下來,看著眼前眉眼都透著喜悅的趙瑗,開口問道:
“瑗兒,如果朕讓你去江南,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