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弄死這建國公後,就要想辦法連這高胖子一起清算了!不然根本解不了他的心頭之恨!
他也顧不上穀底尚在苦戰的殘兵敗將,連滾帶爬轉身就往鷹見峽另一頭草木茂密的後坡狂奔。
寒風像刀子刮在臉上,他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把消息帶回去給知州大人!
然而,剛衝進一片相對背風的亂石後,前方一塊磨盤大小的岩石旁,一個抱著手臂、像是等候多時的身影懶洋洋地倚靠著,嘴裡還叼著半根枯草。
正是那本該在江南調查情報的裘興!
他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刹住腳步。
裘興抬起頭,嘴角勾起一個冰冷譏誚的弧度:“請不要再往前走了,我們家國公可很想與你見上一麵呢。”
語氣輕鬆得像老友重逢,眼神卻銳利如刀。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嘴唇哆嗦著,臉色慘白如紙:“你.....我.....我們的計劃......你們都知道?”
這計劃環環相扣的致命殺局,竟被那年輕的國公從頭到尾玩弄於股掌之間!
直到此刻,他終於清晰地認識到,江南招惹的,是一個何等恐怖的存在!
裘興拍去肩上的雪沫,如同拍掉灰塵:“奉公爺命,請您去喝杯熱茶,聊聊江南風物。”話音未落,他身影已如鬼魅般欺近,動作快得隻剩殘影!
隻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將那人如同拎小雞一樣提在了手裡。
鷹見峽附近臨時清理出的安全角落。
風雪漸歇,寒意更甚。
車隊雖然擊潰了襲殺的敵人,但同樣也傷亡不輕。
趙瑗便讓人清點損失,稍作休整。
而此時他便看到遠處裘興提雛雞似的,提著一個人走了過來。
跟在趙瑗身邊的尋影衛自然認得裘興,原本他們還在奇怪這位武力高強的護衛為何沒有與趙瑗同行。
如今見狀,卻才知道裘興早被趙瑗提前安排部署了出去。
不由得對高瞻遠矚的趙瑗更加敬佩。
若不是趙瑗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恐怕這次襲擊,若是在他們猝不及防之下發動,那車隊的損失恐怕會更大。
到時候若是建國公有個好歹,那這些尋影衛就隻能等待著承受趙構的怒火了。
先前嶽飛一案時,負責把守大理寺的那些尋影衛就因失利,而受到了趙構的懲罰,即便那些人已經死在了漕運倉庫,他們的家人連同同僚們都還是被牽連。
因為此事就發生在不久前,這些尋影衛對此依舊心有餘悸。
此刻意識到如今跟著的領袖本事,他們自然會更加安心,也更願意為其賣命。
尋影衛將裘興放了進來。
裘興將那貂裘“大人物”重重摜在趙瑗麵前雪地上,皮靴踩住其後背,昂貴的貂裘徹底汙濁。
此人掙紮著想起身,卻被死死壓製。
“哼!識相的放了我!”俘虜梗著脖子嘶吼,試圖用蠻橫掩飾恐懼,“知道動我的後果嗎?”
這人知道此刻逃不掉,卻不願意露怯,想用嘴硬來恐嚇趙瑗,求得一線生機。
可他看錯了方向,他看著的是假扮“建國公”的段生。
而真正的趙瑗還穿著一身馬夫衣服,坐在一旁。
“嗬,你連目標是誰都能搞錯,我怕你做什麼?”
趙瑗開了口。
那人呆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就連馬車裡的目標才是假的,他驚訝地看著穿著普通衣物的趙瑗,嘴裡不自覺就結巴了起來:
“你......你才是......你怎麼知道我們.......會在這裡設伏的?”
“我為什麼不知道?”趙瑗懶洋洋的說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比如你的身份。”
“這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我是誰!你在詐我!”
“江南知州洪天壽的小舅子,邵武。對吧?”
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截斷了他的虛張聲勢,裘興向前半步,居高臨下盯著他,聲音不大卻穿透寒風,字字清晰。
這是裘興早就查明的身份,但也僅限於此了。
早在趙瑗進入江南前,裘興便已經將江南官場與其周邊的關聯人物身份全都查了個遍。
他隻需一眼,就能認出這人的身份。
邵武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輕鬆拿捏他的男人,眼神裡散發出恐懼的神色。
自己的身份居然暴露了!
他如遭雷擊!強行維持的凶狠麵具瞬間碎裂,瞳孔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駭!他根本沒自報家門,對方竟直接點破了他的身份和背後靠山!
“你......是怎麼知......道的?”
趙瑗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他接過裘興的話,看似隨口,卻精準紮向對方此刻最深的恐懼:
“這身關外冰貂裘,非江南巨賈或豪門近親不可得。能驅使得了鷹見峽和青山寨那兩個死對頭合謀設伏,還能指揮那批訓練有素、悍不畏死的死士,除了湖蘇兩州的知州,還能有誰?”
邵武心神震動,這位國公爺隻靠自己的衣物就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他為何會知道江南湖州的動靜?
那些事先前來調查的官員不全都被抓了嗎?朝廷裡的消息也說這位建國公不過是一個隻知風花雪月,吟詩作對,自持清高實際上從未碰過半點政事的皇親貴族而已!
這一切怎麼和他們得到的情報不一樣!
他拚命扭開臉,試圖躲避那穿透人心的目光,喉結因恐慌劇烈滾動。
趙瑗的聲音帶著一絲惋惜,仿佛在同情對方的無知:
“可惜啊,提前絞殺本公於湖州之外,確實是一個好計,隻是你那位姐夫可能從來沒有想過,你們的消息我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吧!”
究竟是誰!
邵武眼神轉動,似乎是一瞬間,他仿佛福靈心至般想到了一個人!
“高胖子!高...高遠!”邵武猛地抬頭,眼神裡充滿了恨意與錯愕交疊的複雜情緒。
成了!趙瑗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眼中那短暫的迷茫與動搖——這正是他想要的裂痕!
對方以為自己手上掌握有足夠的情報!
這就是他要對方相信的!
既然對方覺得那位高縣令成了叛徒,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讓他繼續這麼臆想下去,這樣才好從他的嘴裡撬出更多的消息!
現在的趙瑗太缺信息了!
他來江南之後的每一步,都仿佛盲人過河!隻能摸著石子緩慢前進!
隻要撬開這個邵武的嘴!他就能得到更多的情報!
趙瑗蹲下身,目光如冰錐刺入邵武慌亂的眼眸,語氣陡然變得鋒利,開始構建致命的邏輯鏈:
“不明白?高遠那老狐狸,心可比天高!”趙瑗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嘲諷,“那一千兩銀子就是他向本公買知州之位的探路錢。”
邵武的呼吸瞬間急促,眼珠因驚疑而顫動。
“你也不想想,本公不過隨口敷衍他一句‘要急著趕往湖州’…”
趙瑗俯身,聲音壓得極低,卻如驚雷在邵武耳邊炸開:
“結果呢?本王的行蹤、車隊配置、甚至你那幾十條寶貝死士躲在崖上的精確埋伏點——都成了鷹見峽伏擊的‘功勞簿’!這世上有這麼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