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對餐飲行業有誤區,覺得這是普通老百姓最容易賺到錢的創業項目。
都認為隻要雇個好廚子,弄幾個特色菜,衛生搞乾淨點,自然就會有客人上門。
但其實餐飲也是虧錢最容易的,上海街上每天倒閉歇業的飯館不計其數,還有更多的靠著消耗積蓄來苟延殘喘,真正能做到經久不衰的隻是極少數。
阿紅這家早餐店其實底子很好,背靠國營飯店,知名度和供應鏈都是現成的,但卻還是能做到入不敷出,其根本原因就兩條——“成本”和“口碑”。
成本主要分為“固定成本”和“人工成本”,前者並無問題,國營飯店開給阿紅的租金很公道,食品原材料和水電煤等等也都不是大頭。
但後者則是拖了大大的後腿,阿紅這麼一間十平米都不到的鋪子,竟然光廚師就雇了兩個,再加上充當服務員的兩個嬢嬢,每個月光是工錢就占到了總成本的一半以上。
加之阿紅自己疏於管理,餐食的出品是越來越差,員工看老板“傻愣”,也是能偷懶就偷懶,久而久之把整個早餐店的口碑弄得奇差無比。
不要說回頭客,就連想來嘗試的新客人都會在聽到坊間評價後被勸退。
李燕也不會做生意,但是人大數學係畢業的她特彆會算賬。
稍微在店裡觀察了幾天情況,又對著賬本一分析,立馬就找出了問題所在。
“你要把吳師傅給開了?那生煎鍋貼誰做?這可是我們店的招牌。”
當李燕提出自己第一個“改革措施”的時候,阿紅立馬就做出了強烈抗議,在她看來這兩位師傅分工明確,根本沒有辭退的可能。
“我已經問過王師傅了,他也可以做生煎鍋貼和牛肉煎包。”
“會做有什麼用?要忙得過來才行,他難道願意一個人乾兩個人的活?”
“我已經和他談好了,工資上漲10%,他覺得自己可以。”
“這……”
“不但如此,兩個嬢嬢我也要辭退一個。”
“什麼!”
阿紅想要反駁,卻被李燕用“賭約條塊”懟到啞口無言,按照兩人的約定,這一個月李燕擁有早餐店的最大權限,就連她這個老板也不能過問。
“切,花裡胡哨,一下子把店裡的人砍掉一半,到時候來不及出餐上菜我看你怎麼辦。”
阿紅強行忍住了自己的脾氣,她心想就讓李燕折騰一個月,到時候賭約輸了不但能將對方趕出家門,還能賺到一筆外快,簡直就是一箭雙雕的好生意。
看著“誌得意滿”的阿紅,李燕同樣信心滿滿。
畢竟在一個理科女生的眼裡,數學的魅力就在於隻要等式成立,無論怎麼更改變量都隻會得到相同的結果。
相比於成本問題的解決,要挽回被早餐店的口碑顯然要複雜得多。
李燕還是打算雙管齊下,先針對店裡的產品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保留了上海人接受度高的四大金剛、生煎鍋貼等王牌,而將製作難度較高的蘇氏糕點、粵式粉麵等做了刪減。
這樣既保證了出餐的效率,同時也揚長避短迎合了本地客群的口味。
“早餐店理應紮根區域,附近的居民愛吃什麼,就應該做什麼。”
這是李燕的底層邏輯,而為了讓挑剔的滬上老饕們能夠感受到自家與其他早餐店的不同,她還在服務上做了大文章。
首先就是堂食的座位問題,原本阿紅的早餐店隻有門麵,顧客如果不像外帶就隻能在街邊支個板凳和小桌,天氣好還沒啥,但如果碰到刮風下雨或者是酷暑夏季,那體驗是極差的。
李燕找到國營飯店的領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後說服對方在每天上午六點到九點之間開放店裡的大堂區域用作早餐經營。
此舉不但解決了堂食問題,同時也進一步將早餐店和國營飯館品牌捆綁,無形中提升了店鋪的吸引力。
另外李燕還推出了好幾個“套餐組合”,比如買兩副大餅油條就送兩杯豆漿、三兩生煎或者鍋貼送一碗咖喱粉絲湯等等。
這種新穎的銷售形式很快就得到了市場的認可,甚至產生了虹吸效應,將附近其他街道的客群都吸引了過來。
從門可羅雀到大排長龍,阿紅的早餐店在李燕手上真的完成了脫胎換骨。
“老板娘,來兩個大餅套餐,全都打包帶走。”
“三個人,要一個大餅套餐,一個牛肉粉絲套餐和一個生煎包套餐,錢放這裡了哦,我們就坐在三號桌。”
“之前還聽彆人說這家的老板娘人特彆凶,我看都是瞎傳,小姑娘明明那麼好說話。”
“經濟實惠,東西做得也好吃,以後我吃早飯就盯牢這家店了。”
這些都是客人的真實反饋,原本崩塌的口碑漸漸開始逆轉,早餐店的好名聲一傳十十傳百,直接帶來的好處就是“錢越賺越多”。
李燕發現自己和阿紅定的賭約還是太保守了,早餐店的利潤已經不是翻倍那麼簡單,而是奔著三倍四倍甚至更多去了。
對於這樣的結果,心情最複雜的肯定是阿紅。
一方麵自己先前放了那麼多狠話,結果輸了賭約被當眾打臉。
一方麵又因為每天都能創新高的營業額而歡呼雀躍。
兩種情緒的衝突之下,阿紅隻能說出那句至理名言來給自己找台階下。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發生在上海的“家庭矛盾”就這樣以李燕的大獲全勝而告終,李父李母拿回了自己養老金的支配權,就連哥哥李國偉都大大地鬆了口氣。
石庫門弄堂的小樓裡,爭吵與咒罵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從李燕到上海後就沒怎麼出現過的歡聲笑語。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奇妙,前一刻還劍拔弩張,下一秒就能其樂融融。
畢竟仇恨是個鮮見的詞彙,大部分敵意隻是源於先入為主的“偏見”。
就好像身在南極大陸的趙陽和王威,在經曆了碼頭上凶險的一遭後,兩個人好像都對彼此有了新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