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燭火搖曳,昏黃的光影在牆壁上不安地跳動,將氣氛烘托得更加凝重。
徐達愣在原地,雙眼直直地盯著朱高熾,臉上的神情複雜難辨,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幅幅畫麵,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著,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
太子朱標英年早逝?
這個假設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如果真是如此,皇帝陛下絕對會大開殺戒!
徐達作為朱元璋多年來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對這位皇帝陛下的脾性和心思,可謂是了如指掌。
從一開始,朱元璋心裡麵的繼承人,那就隻有一個,嫡長子朱標。
朱標自出生起,便被寄予了厚望,接受著最頂級的教育。在成長的過程中,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穩健而出色,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性格溫文爾雅,卻又不失堅毅剛強,朝堂之上,民間百姓,無不對這位太子心悅誠服,他幾乎是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儲君。
那……朱標如果真的英年早逝呢?
這個假設一旦成真,徐達簡直不敢想象,朱元璋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
而且太子標若真的英年早逝,儲君之位瞬間空缺,那秦王朱樉、晉王朱棡、燕王朱棣這些手握實權的藩王,豈會按捺得住心中的野心?他們必然會蠢蠢欲動,掀起一場殘酷的奪嫡之爭。
但自古以來,嫡長子繼承製是華夏傳承數千年的禮法,不容輕易更改。以朱元璋對規矩的堅守,他定會冊立太子標的兒子為皇太孫。
而朱雄英作為皇長孫,自然首當其衝。
隻是,且不論朱雄英未來是否會夭折,不管最終坐上那個位置的是朱雄英還是朱允炆,一旦太子標過早離世,對大明王朝而言,都無疑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徐達想到這裡,不禁打了個寒顫,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下意識地回想起今年剛剛設立的錦衣衛,心中頓時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隻覺得頭皮發麻。
皇帝陛下本就對功臣勳貴心存不滿,若是太子標英年早逝,為了給太孫鋪平登基之路,朱元璋勢必會展開一場血腥的大清洗,將那些驕兵悍將和功臣元勳統統屠戮殆儘,以確保他的太孫能夠穩穩地坐在皇位之上。
以徐達對朱元璋的了解,他堅信,這位殺伐果斷的皇帝絕對會這麼做。
到那時,老徐家能否在這場風暴中保全自己,都成了一個未知數。
若是皇長孫朱雄英也遭遇不測,最終朱允炆上位,那這場災難將會變得更加致命。
朱雄英是常家女所生,常茂、藍玉這些淮西將領,乃至開平王常遇春的舊部,都是他天然的支持者。
可若是朱允炆登上皇位,藍玉、常茂這些淮西將領,自然就成了朱允炆的心腹大患,他們的下場如何,幾乎不用多想。
更何況,這麼多年來,淮西勳貴之間相互聯姻,關係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隻怕到時候整個淮西勳貴集團都會被連根拔起。
想到這裡,徐達隻覺得一陣眩暈,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難受至極。他緩緩抬起頭,看向朱高熾,艱難地開口道:“熾兒,你是在杞人憂天,對嗎?”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眼神中滿是期待,多希望這個孩子隻是在胡思亂想,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然而,朱高熾卻一臉嚴肅,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杞人憂天?或許吧!”他微微頓了頓,接著又說,“但據我這段時間的了解,呂氏母子一直在暗地裡搞些小動作,而太子標整日醉心於朝政,對這些事情渾然不覺,朱雄英的處境頗為艱難。但凡那呂氏手段再狠辣一些,朱雄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姥爺覺得呢?”
聽到這話,徐達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另外,太子標身體看似無恙,但他自洪武十年開始處理朝政,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直到深夜才休息,如此長期勞累,積勞成疾是必然的。而且他平日裡也不曾習武鍛煉,身體素質哪能跟皇帝陛下相比?”
朱高熾不緊不慢地說著,給出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那就是太子朱標遲早會先朱元璋而去。
徐達聽後,頓時沉默了下來。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呆呆地望著前方,耳畔不斷回響著朱高熾的聲音。
朱雄英處境艱難。
太子標積勞成疾。
若是他們都出現閃失,那大明真的要……變天了!
“熾兒,那你究竟想做什麼?”徐達突然開口發問,目光如炬,銳利得如同兩把利刃,直直地射向朱高熾。
“你要知道,你隻是燕王嫡長子,而非太子標的子嗣,不管如何,那個皇位怎麼都輪不到你來坐!”
這番話,他說得簡單直白,沒有絲毫的掩飾。
朱高熾聽後,反倒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不羈,又帶著一絲灑脫。“姥爺您誤會了,我對那皇位可沒什麼興趣。”
“沒興趣?”徐達一時有些愕然,整個人愣在了原地,臉上寫滿了疑惑。他怎麼也沒想到,朱高熾會給出這樣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