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後一直沉默不語,眼見老朱來回踱步不止,分明是心急如焚,她頓時出言安撫道:“重八,不必憂心,當年濠州城都闖過來了,還怕這點風浪?”
老朱緊繃的身子這才放鬆些許,自嘲地笑了笑,可眼中的憂慮卻絲毫未減。
他就是被小胖墩的“突然襲擊”搞得心神失守,險些亂了分寸。
“你小子,還有什麼沒說的?”老朱轉頭瞪著朱高熾,眼神凶狠,卻難掩眼底的急切。朱高熾笑得更歡了,小胖臉蛋上泛起紅暈:“老逼登,你就沒琢磨過?當年大蒙古帝國橫掃四方,從維也納到汴梁,從冰天雪地的草原到酷熱的沙漠,為啥能打下那麼大的地盤?”
朱高熾掰著胖乎乎的手指,娓娓道來:“羅馬叫皇的使者、大宋的使臣、波斯的商隊,都往蒙古大汗的營帳裡鑽。佛廟、清真寺、基督教堂,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在那兒紮堆。成吉思汗、窩闊台、蒙哥,三代大汗搶來的寶貝,能堆成山!你們就不想知道,中歐、東歐到底是啥樣?那羅馬叫皇又是哪路神仙?”
老朱和太子標對視一眼,皆是一臉茫然,他們還真是沒有想過這一點。
“但凡去翻翻蒙古的崛起曆程,或是瀏覽元朝的史籍經典,便不難發現,在大明以西尚有一片更為遼闊無垠的土地。在這片土地上,眾多國家星羅棋布,昔日蒙古鐵騎西征,所到之處,戰火硝煙,燒殺劫掠之事屢見不鮮,史冊中對此均有詳細記載。”
“比如羅馬,比如花剌子模,比如埃及等等……”
聽到這話,老朱心神一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崇禮侯買的裡八剌領著一眾蒙古貴族魚貫而入,貂裘披風掃過地麵,帶起一陣輕微的窸窣聲。
少年侯王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後眾人也跟著齊刷刷跪下,聲音發顫:“臣等叩見陛下!”
老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揮了揮手:“都起來吧。朕問你們,蒙古西征到底是咋回事?”
此話一出,買的裡八剌等人更加迷茫了。
蒙古西征軍?
跟你這大明皇帝有啥關係?
買的裡八剌偷偷抬頭看了眼老朱陰沉的臉色,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地說:“陛下,蒙古確實有三次西征,打了四十多年,史書上……都有記載。”
他轉頭看向身後幾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那幾人縮著脖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們都是當年應昌府之戰被李文忠俘虜的,至今想起那位白衣儒將的手段,仍心有餘悸。
按照李文忠的習慣,肯定是直接宰了的,但涉及到買的裡八剌這個正統的孛兒隻斤氏,所以李文忠饒了他們一命。
白衣儒將李文忠,或許是受到幼年悲慘遭遇的影響,與老朱一樣痛恨貪官汙吏,尤其是蒙古貴族與元朝權貴。
昔年最讓老朱頭疼的愛將有兩個人,一個是猛將常遇春,這廝最喜歡屠城,每攻克一座城池就喜歡屠城犒賞三軍,破壞力極強;而李文忠就不一樣了,他不屠城,他殺人,尤其喜歡虐殺蒙古貴族。
若不是因為李文忠,投降大明的蒙古權貴還要更多,哪裡隻剩下這麼點人。
這些年來,他們一直被圈養在大明京師,夾起尾巴做人,早就失去了身為蒙古貴族的驕傲與榮耀。
老朱目光如鷹,在眾人臉上掃過:“細細說來!”
老朱的聲音像淬了冰,在空曠的大殿裡蕩起回音。
角落裡的老蒙古貴族抖得像篩糠,喉結艱難地滾動。
“太祖成吉思汗率鐵騎踏過多瑙河時,西方的騎士連彎刀都握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