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義滿走了。
而後龜山猢猻則被吊在了大明旗杆上。
倭國京都城外的營壘裡,篝火卻將暮色燒得通紅。
朱高熾與傅友德打了聲招呼,就帶著朱雄英巡視軍營。
朱雄英走出帥帳,隨後看向了不遠處,突然壓低聲音道:“高熾,那龜山猢猻……當真被你掛在旗杆上示眾了?”
“不過是震懾宵小的手段罷了。”朱高熾輕笑了一聲,“這些倭人對勞什子天皇一向尊崇有加,所以此刻天皇受辱,他們勢必群情激憤,但這個時候,足利義滿卻選擇投降大明……”
話說到這兒,朱雄英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默默向他豎起大拇指。
“高熾啊高熾,你真是卑鄙陰損啊!”
朱高熾:“……”
事實上,他之所以選擇不直接進攻京都,主要還是基於軍心士氣的問題。
三個多月的行軍作戰,不間斷地浴血搏殺,大明將士已經很疲憊了,有的將士甚至是已經累得邁不動腿。
糧草和水可以沿途劫掠補充,但體力卻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恢複。
很多時候,軍心士氣,很輕易就可以解決,但很輕易也會崩潰。
此刻朱高熾有意帶著朱雄英開始巡視軍營,傷兵的**,染血的戰刀,處處散發著硝煙味的營帳,還有將士們圍坐火堆旁烤肉時發出的豪邁笑聲。
朱雄英見狀不免有些訝然,眼中滿是迷茫之色。
這些將士似乎並不在乎生死,活著的人都聚在一起盤算斬首多少級,能換多少軍功銀錢。
“過來。”朱高熾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拐進一處臨時搭建的馬棚。數十匹戰馬正低頭啃食草料,馬夫們圍著火堆分割剛獵來的野鹿,油脂滴在炭火上,騰起的青煙裹著肉香直衝帳頂。
“看到那瘸腿的老兵了?”朱高熾指著角落蜷縮的身影,“這可是當年隨老朱平定陳友諒的老兵了,左腿是在鄱陽湖被流箭射穿的。”
朱雄英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老兵正用缺了口的匕首削著木棍,在地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字跡。火光映亮他溝壑縱橫的臉,左眼處猙獰的傷疤讓半邊臉都扭曲變形。
“他叫王二柱,”朱高熾壓低聲音,“聽老傅說,這次隨軍渡海,隻為給獨子攢夠娶親的彩禮。”
大明對麾下將士好,那可是出了名的。
但凡立下了軍功,就一定可以得到賞賜,這是在老朱率軍征戰就立下的規矩,所以沒有將士會擔心這一點。
更彆提先前他們一路向東攻城拔寨時,眾將也會偶爾允許他們屠城,所以掠奪了不少金銀財物,當然這裡麵有一半是需要上交的,充當軍費開支,剩下那一半他們可以自己留著。
所以這一次參與作戰的大明將士,基本上都可以滿載而歸,再加上軍功賞賜,他們最差都能夠再買幾畝上好的田地,娶一個媳婦兒,甚至咬咬牙說不定還可以買上一頭價值昂貴的耕牛,以後種地就方便多了。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那就是他們必須得活著回去。
不過即便他們沒能活著回去,也不用擔心什麼,因為這些將軍自然會安排好他們的後事,皇帝陛下更是從來不會吝惜撫恤賞賜,他們該得的賞賜和銀錢一分都不會少。
這才是大明可以剪滅群雄、定鼎天下的真正原因!
這也是大明戰兵可以悍不畏死地為國征戰從來都不會退縮的真正原因!
不等朱雄英回答,遠處突然爆發出哄笑。
十幾個士兵簇擁著個滿臉黢黑的漢子走來,那人肩頭扛著半截旗杆,頂端還掛著麵殘破的倭旗。
“胖殿下快看!”漢子將旗杆重重杵在地上,得意洋洋地開口道,“這是老子在飛鳥城奪的!等打完這仗,我就能在老家蓋三間瓦房,再買頭黃牛!”
此話一出,朱雄英氣得上前就是一腳。
你個驢操的,敢在我們麵前自稱老子?
朱高熾笑著拉過朱雄英:“這位是張猛,從濟南衛來的。說說,你小子打算怎麼處置這些戰利品?”
張猛撓著亂糟糟的頭發,露出缺了顆門牙的嘴:“一半充公,一半換銀子!我娘說了,等我回去就把村西頭的荒地盤下來,再給我妹子說門好親事!”
四周爆發出善意的哄笑,有人起哄讓張猛唱曲。漢子撓了撓頭,突然扯開嗓子吼起家鄉小調。
蒼涼的歌聲裡,朱雄英注意到不少士兵悄悄抹了抹眼角。這些平日裡揮舞刀槍的糙漢子,此刻眼中竟閃著與他相仿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