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沉浸在悲痛中的父子倆,此刻頭頂仿佛炸開了春雷,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
父子二人愣神片刻,這才終於反應過來。
天殺的兔崽子,他竟然是裝的!
戴思恭強裝鎮定地撫須,心裡卻樂開了花——兔崽子,叫你算計老夫!
他偷偷瞥向朱元璋,見帝王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便知這出戲該收尾了。
清了清嗓子,戴思恭朗聲道:“方才不過是試探,胖殿下傷口確有感染,但敷些金瘡藥便能痊愈。倒是這演技……”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朱高熾,“足以以假亂真。”
老朱聽後瞬間大怒,太子標也是被氣得不行。
這兩個兔崽子,竟然還敢哄騙他們!
揍!必須往死裡揍!
朱高熾這才反應過來,然後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跑,老朱隨手抓過藤條就追了上去。
朱雄英還在愣神,太子標的無情鐵手已經落到了身上,然後嗷一嗓子就躥了出去。
朱高熾和朱雄英抱頭鼠竄,在堆滿貨物的碼頭東躲西藏。
朱高熾圓滾滾的身子卡在兩箱瓷器間,急得直叫喚:“皇爺爺!錯了!真的錯了!我這是將功贖罪!給您帶回了倭國的寶貝!”
朱雄英更絕,扯著嗓子嚎:“爺爺饒命!我給您唱新學的小曲兒!”
說著就破音開嗓:“此去半生太淒涼——”
“淒涼個鬼!”老朱氣得吹胡子瞪眼,藤條精準地敲在朱高熾翹起的屁股上,“還敢裝病糊弄咱!”
太子標也沒閒著,逮住朱雄英就往腿上按,巴掌雨點般落下:“讓你裝!讓你裝!”
碼頭上頓時亂成一鍋粥。
康鐸憋笑憋得臉通紅,王弼扭過頭假裝看海,連素來嚴肅的錦衣衛都偷偷抹眼角——也不知是被寒風刮的,還是笑出了眼淚。
唯有朱元璋邊打邊罵,罵著罵著卻突然紅了眼眶:“你倆混球……知不知道這些日子,咱和太子有多擔心……”
這話讓鬨騰的場麵陡然安靜。
朱高熾和朱雄英耷拉著腦袋,像兩隻霜打的茄子。
太子標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直接撂下了狠話。
“兩個兔崽子,下次再敢亂跑……就打斷你們的腿!”
兩小隻哪裡還敢吭聲,老老實實地乖巧點頭。
老朱這才放過了他們,轉而看向一旁的船隊。
“這次你們從倭國帶回來了什麼好東西?”
聽到這話,朱高熾頓時就興奮了起來。
“兒郎們,將船上的東西全部搬出來,擺在碼頭上麵,讓所有人看一看。”
少年的聲音裹著海風,驚起一群白鴿,撲棱棱掠過“大明水師”的杏黃旗。
對於大明而言,走上海外殖民之路,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所以不如趁著這機會,搞一波宣傳,讓整個大明天下都親眼目睹美洲的富庶!
“得令!”
水師將士一聽,連忙點頭。
碼頭上的喧鬨聲戛然而止,萬餘雙眼睛齊刷刷投向戰船。
隨著粗糲的號子聲響起,十二名膀大腰圓的水師士卒弓著腰,扛著漆黑檀木箱蹣跚而下。
箱子底部的銅釘在青石板上刮擦出刺耳聲響,每走一步,士卒們脖頸的青筋便暴起一分,引得圍觀百姓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
當箱子打開,刹那間,刺目的金光如潮水般漫出。
足有成人小臂長的金磚層層堆疊,在秋日的陽光下泛著蜜色光暈,箱底還鋪著厚厚的金砂,隨著木箱晃動簌簌滑落,在地上堆成小小的金山。
人群中先是響起倒抽冷氣的“嘶——”聲,緊接著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驚呼:“金子!全是金子!”
“我的老天爺啊!”一位拄著棗木拐杖的老漢撲通跪倒,渾濁的老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滑落,“咱家三輩子沒見過半兩金,這一箱子怕不是能買下半座應天府!”
他身旁的貨郎驚得打翻了扁擔,醃菜壇子摔得粉碎也渾然不覺,隻是直勾勾盯著金磚,嘴裡喃喃念叨:“這得換多少鬥白米……”
太子標望著這沸騰的場景,眉間的憂慮漸漸化作思索。
“父皇,看來海外之路……確有可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