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立國四百餘年。
哪怕搖搖欲墜,可王氏威嚴猶在。
其餘使者臉色驟變,有人下意識後退半步,有人驚恐地捂住嘴,館內氣氛瞬間凝固。
李成桂身形微晃,握劍的手卻愈發沉穩。
他抬眼望向王弘,對方眼中的輕蔑與憤怒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他所有的不甘與野心。
高麗子民水深火熱,他也是看在眼裡的,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朝堂的混亂。
恭湣王遇刺身亡後,李仁任在這場變故中發揮了決定性作用。他不僅迅速查出凶手並將其處決,還力排眾議,擁立恭湣王獨子、江寧大君王禑為王,即便這個王禑也就是辛禑身份存疑。
由於王禑年僅十歲,李仁任得以輔政,從此大權在握,成為高麗實際的統治者,王禑甚至稱其為父,足見他在朝中的地位之高。
李仁任掌權期間,高麗麵臨著複雜的外交局勢。明朝崛起,元朝殘餘勢力仍在北方虎視眈眈,倭寇也時常侵擾沿海。在這樣的情況下,李仁任采取了兩端外交的策略,一方麵向北方的元朝稱臣,恢複對元事大,接受北元冊封,甚至一度使用北元年號;另一方麵,也未完全斷絕與明朝的關係,繼續向明朝朝貢。
這一策略旨在平衡兩大勢力,避免高麗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但也引發了國內諸多爭議,比如以李成桂為首的親明派係與以崔瑩為首的親元派係互相爭鬥不休,攪得朝堂一片烏煙瘴氣。
而作為高麗實際掌權者,這李仁任更是昏庸無能,他賣官鬻爵,結黨營私,任用官吏不是依據才能,而是看賄賂多少以及對自己的伺候程度,導致冗官現象嚴重;同時,他大肆兼並土地,奪占奴婢,使得國家倉儲空虛,而自己卻田園奴婢遍布中外,引得朝中大臣與百姓的不滿,進一步加劇了民怨沸騰;他還不斷排擠異己,新興士大夫如鄭道傳、鄭夢周等,因反對他的政策與行為,都遭到流放或迫害;與他合作執政的人,如池奫、慶複興等,也先後被他排擠或鏟除,朝堂之上幾乎成為他的一言堂。
高麗,正如朱高熾所說,當真是要亡了啊!
這一刻,往昔戰場上的金戈鐵馬、朝堂上的明槍暗箭、百姓的哀嚎與權貴的獰笑,在他眼前交織成血色畫卷。
“當年那王建(高麗開國君主)也是在部下的擁戴下,推翻弓裔,自立為王!”李成桂的聲音低沉卻字字千鈞,“如今高麗腐朽,我李成桂為何不能順應天命,吊民伐罪?!”
話音未落,寒光一閃,長劍已如毒蛇般竄出。
王弘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前突兀出現的血洞。
溫熱的鮮血順著劍尖噴湧而出,濺在李成桂蒼白的臉上,又順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滴落,在青磚地上綻開一朵朵妖異的紅梅。
“亂臣……賊……子!”王弘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身體轟然倒地。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成桂緩緩抽出長劍,劍身的鮮血甩落在地,發出“啪嗒”輕響。
他掃視著在場眾人,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那些使者們或驚恐後退,或臉色慘白,卻無人敢發出半點聲響。
“今日之事,非我一人之謀,乃是順應天道!”李成桂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眾人耳膜發疼,“追隨我者,他日共享榮華;敢有異心者,王弘便是下場!”他一腳踢開屍體,濺起的血跡潑灑在幾名使者的袍角,嚇得他們渾身顫抖。
鄭道傳見狀,立刻上前一步,高聲道:“諸君請看,此乃天賜良機!王氏無道,百姓流離失所,唯有將軍能救萬民於水火!助將軍成事者,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他言辭懇切,目光灼灼,掃過眾人時,竟讓不少人心中一動。
一名年輕使者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願追隨將軍,萬死不辭!”
緊接著,又有幾人顫抖著跪了下來。但仍有幾人麵色陰沉,沉默不語。
李成桂冷笑一聲,緩步走到其中一人麵前。那人是使團中的文官,平日裡與王室走得極近。
“金大人,”李成桂俯身,劍尖挑起對方的下巴,“聽說令千金年方二八,尚未婚配?”話音未落,金大人已是麵如死灰,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落。
“我……小人願效犬馬之勞!”金大人的聲音帶著哭腔,“隻求將軍保全家人性命!”
“很好。”李成桂滿意地收回劍,“所有人聽清楚了,膽敢走漏半點風聲者,”他瞥了眼地上的屍體,“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