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交往講究“懷柔遠人”,彬彬有禮,甚至有些好麵子——鄭和下西洋帶的是絲綢瓷器,是賞賜,是宣示國威,而非掠奪;即便是通商,也總想著“厚往薄來”,生怕讓對方吃虧,更彆說殖民掠奪這種事,從根上就不合儒家的“仁”與“禮”。
歐洲人卻截然不同。他們骨子裡帶著海盜與強盜的基因,一切行事都圍著“利益”二字轉。
隻要能獲利,手段如何、他人死活,都不在考量之內。對他們而言,全球航行就是一場狩獵,哪裡有財富就撲向哪裡,掠奪黃金、奴役人口、搶占土地,無所不用其極。
正是這種對利益的極致追逐,讓歐洲人有足夠的動力在全球瘋狂掠奪、殖民,將世界各地的財富源源不斷彙聚到自己手中,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為後世的工業革命和全球霸權打下了基礎。
而大明這邊,恰恰因為太好麵子,行事不夠果決,往往自己吃了虧還得撐著體麵。
就說那朝貢吧,周邊小國摸準了大明“厚往薄來”的脾性,頻頻遣使來朝,帶些不值錢的土特產當貢品,轉身就能換走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回贈——絲綢、瓷器、金銀,哪樣不是寶貝?
久而久之,這朝貢成了小國們的“生財之道”,卻把大明朝廷拖得夠嗆。國庫銀子像流水似的往外淌,到後來實在吃不消了,隻能硬著頭皮限製各國的朝貢次數和規模。
可這麼一來,當初為朝貢開辟的海路漸漸冷清,朝廷上下對海上開拓的那點心氣也跟著散了。
既然對外交往成了負擔,不如關起門來圖個清靜,閉關鎖國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朱高熾手指輕叩案幾,暗自歎了口氣。
這說法雖有些偏激,把儒家的“禮”和實際利益完全對立起來,卻也點出了要害——好麵子沒錯,可不能讓麵子成了拖累。
連自家百姓的日子都顧不上,再厚的“禮”那也是空中樓閣。
想要在海上開拓、靠殖民暴富,那確實得舍下臉麵、硬起心腸。
歐洲那些人便是如此,明明隻有幾艘破船、幾百號人,為了黃金敢做出任何事——抓住印第安人的酋長,逼著對方用黃金堆滿整間屋子才肯放人;更狠的是,為了方便殖民,竟能把帶天花病毒的衣服送給曾救過他們的印第安人,借疫病削弱對方。
這般陰狠手段,也隻有骨子裡帶著強盜本性的人才能做得出來。
可偏偏是這種不擇手段的“強盜精神”,讓他們在大航海時代裡搶得先機,聚斂起海量財富,一步步站上了主宰地球的位置。
朱高熾皺了皺眉頭。
大明自然不能學他們這般喪儘天良。
但也得承認,他們那份敢闖敢拚的狠勁,倒是值得琢磨。
若是一味講仁厚、顧體麵,在這波譎雲詭的海上開拓裡,怕是連湯都喝不上。
所以,當務之急,是得想辦法給大明子民添點“狼性”。
不必學那強盜的陰狠,卻得學他們眼裡盯著利益、敢闖敢拚的勁頭。
朱高熾的手指在案幾上敲得更響了些:“利益,從來都是最好的驅動器。歐洲人敢駕著破船闖未知的海域,不就是衝著黃金、香料去的?咱們也得讓大明的百姓看到好處——出海能賺銀子,開拓能得實惠,不用朝廷逼著,他們自會揣著乾糧往船上跳。”
他抬眼看向眾人,目光銳利了幾分:“等百姓覺得海上有奔頭,士紳覺得貿易能獲利,朝廷再把規矩立好,既護著他們的身家,也管著他們的手段——到那時候,不用誰催,這開拓的勁頭自然就起來了。”
朱雄英在一旁聽得眼睛發亮:“你的意思是,讓尋常百姓也能跟著船隊分點利?”
“不止分利。”朱高熾哼笑一聲,“得讓他們知道,這大海裡的好處,不是少數人的私產。”
“隻要有本事,誰都能撈一把——這才有勁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