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打垮北元容易,根除北元的根基難。而脫古思帖木兒,就是那根基裡最頑固的一截,不除,始終是禍患。
“跑了?”老朱咂了咂嘴,語氣裡帶著幾分不爽,“李文忠怎麼搞的?幾萬騎兵追不上幾千殘兵?”
太子標連忙解釋:“父皇息怒,漠北草原遼闊,脫古思帖木兒熟悉地形,又帶著家眷輜重,專挑偏僻河穀逃竄,確實不好追。文忠將軍也是擔心孤軍深入中了埋伏,才沒敢追得太急。”
老朱沉默片刻,也知道太子說得在理——草原作戰不比中原,幾十萬大軍撒進去都像石沉大海,想追一個一心逃竄的大汗,確實不易。
他走到輿圖前,手指重重戳在和林以北的位置:“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傳朕旨意!”
“兒臣在!”太子標立刻躬身聽令。
“令徐達在嶺北坐鎮,穩定已收複的地盤,安撫歸降的部落,務必守住和林,不許蒙古人有任何反撲的機會!”
“令馮勝率西路軍西進,清剿阿爾泰山一帶的北元殘部,切斷脫古思帖木兒往西逃竄的路線!”
“令李文忠暫緩追擊,先整合兵力,沿克魯倫河布防,形成合圍之勢,隻要脫古思帖木兒敢回頭,就給朕狠狠打!”
老朱一口氣下了三道旨意,語氣斬釘截鐵:“告訴他們三個,眼下的戰果要穩住,但也不能讓脫古思帖木兒逍遙法外!”
“朕要的不是擊潰,是徹底清剿!務必把那小子給朕擒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兒臣遵旨!”太子標躬身應下,轉身就要去擬旨。
“等等。”老朱叫住他,臉上的怒色漸漸褪去,多了幾分無奈,“那兩個兔崽子……在天津衛沒再惹事吧?”
太子標想起臨行前朱高熾和朱雄英那副“保證聽話”的模樣,忍不住苦笑:“說來也怪,前幾日天津衛傳來消息,說高熾和雄英又偷偷摸摸出海了,說是去勘察新的捕鯨場,還帶走了十艘福船。”
“又出海?”老朱皺了皺眉,隨即擺了擺手,臉上沒什麼波瀾,“隨他們去吧。隻要不再跑去捅鯨魚窩,在近海晃悠幾圈也無妨。”
在他看來,朱高熾和朱雄英折騰捕鯨業,頂多是小孩子玩鬨,掀不起什麼大浪。
比起北伐的軍國大事,那倆小子出海捕幾頭鯨魚,實在不值一提。
“隻是讓王弼跟著,彆讓他們跑太遠。”老朱補充了一句——王弼是他親手提拔的老將,有他看著,料想那倆小子也鬨不出什麼亂子。
太子標點頭道:“兒臣已經讓人給王弼傳了話,讓他看好兩位殿下。不過依兒臣看,高熾那孩子心思縝密,怕是早有說辭應付,說不定真是去勘察捕鯨場了。”
“哼,他那點小聰明,還能瞞得過朕?”老朱嘴上不屑,嘴角卻微微上揚,“隨他折騰吧,隻要彆忘了回京就行。等李文忠把脫古思帖木兒的人頭送回來,朕再好好問問他,捕鯨和抓大汗,哪個更有意思。”
父子倆相視一笑,先前因脫古思帖木兒逃跑而生的些許不快,早已被攻克和林的大捷衝散。
殿外,陽光透過窗欞,照在那幅北疆輿圖上,和林的位置被老朱用朱筆重重圈了起來,格外醒目。
捷報的消息很快傳遍紫禁城,文武百官聞訊紛紛上表慶賀,整個京城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沒人注意到,一份關於“天津衛十艘福船北上”的奏報,被淹沒在堆積如山的賀表裡,隻待三日後才會送到通政司的案頭。
而此時的老朱與太子標,正對著輿圖商議如何經營和林,如何安撫蒙古降部,滿心滿眼都是北疆的戰局——他們誰也沒料到,那兩個被認為“在近海晃悠”的少年,此刻正駕著快船,沿著海岸線一路向北,目標直指千裡之外的奴兒乾都司。
更沒料到,擒獲脫古思帖木兒的關鍵,竟不在徐達、李文忠的二十萬大軍,而在這兩個“不務正業”的半大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