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古思帖木兒逃亡的速度並不快。
車駕上擠滿了宗室貴族,他自己的幼子被乳母抱在懷裡哭哭啼啼,幾位妃嬪穿著單薄的錦袍,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愛猷識理達臘的遺孀抱著公主縮在車角,金飾早已被慌亂中扯掉,鬢發淩亂如枯草。
這些人平日裡養尊處優,此刻踩著積雪深一腳淺一腳,稍有顛簸便尖叫不止,隊伍拖得像條臃腫的長蛇,壓根快不起來。
“快!再快點!”脫古思帖木兒回頭望去,明軍騎兵的馬蹄聲已如驚雷般逼近,嚇得他魂飛魄散,鞭子瘋狂抽打在拉車的馬匹身上,可那些凍餓交加的馬早已沒了力氣,隻能慢吞吞地挪動。
眼見明軍越來越近,知院捏怯來與丞相失烈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
捏怯來猛地勒住馬,從背後摘下那柄鑲鐵骨朵,吼道:“大汗快走!我等斷後!”
失烈門也拔出彎刀,朝身後的怯薛軍喝道:“跟我來!讓明軍知道,蒙古男兒沒有怕死的!”
三百怯薛軍瞬間分成兩隊,捏怯來領一百五十人迎向朱高熾的右翼,失烈門則帶著剩下的人衝向王弼的左路,僅留下數十騎護送脫古思帖木兒繼續往冰麵深處逃去。
他們並非不怕死,刀鋒入骨的疼,冰麵裂響的懼,誰心裡都揣著對生的貪念。
可到了這一步,看著周圍明晃晃的刀槍,聽著身後冰裂的脆響,所有人都明白,大元氣數已儘——哈剌章死了,怯薛軍沒了,連九斿白纛都倒了,再掙紮不過是多濺幾捧血。
但大汗絕不能落入明軍手中。
這是自大蒙古帝國建立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成吉思汗的子孫可以戰死,可以殉國,卻不能像牲口一樣被捆著獻俘,不能讓九斿白纛的影子蒙塵,不能讓黃金家族的血脈在敵營裡受辱。
所以哪怕是死,也絕不能給黃金家族蒙羞!
朱高熾眼看對方要纏戰,心頭火起,雙錘一舉便衝了上去。
捏怯來見狀,掄起骨朵便朝他麵門砸來,那骨朵足有西瓜大小,鐵棱上還沾著乾涸的血漬,風聲呼嘯中帶著裂骨碎筋的狠勁。
“來得好!”朱高熾不閃不避,左臂金錘橫擋,“鐺”的一聲巨響,骨朵與金錘相撞,震得兩人坐騎都人立而起。
捏怯來隻覺虎口發麻,骨朵險些脫手,他沒想到這看似臃腫的明人皇子竟有如此神力,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怒吼著再次揮朵砸來。
朱高熾雙臂發力,雙錘如風車般轉動,左錘格開骨朵,右錘順勢砸向捏怯來腰側。
捏怯來急忙扭身躲閃,金錘擦著他的甲胄劃過,鐵甲瞬間被砸出一道深溝,帶起的血珠濺在冰麵上。
兩人馬打盤旋,骨朵與金錘碰撞的脆響在冰麵回蕩,每一次交鋒都震得周圍積雪簌簌落下。
捏怯來畢竟是百戰老將,骨朵使得出神入化,時而砸向馬頭,時而橫掃馬腿,招招狠辣。
朱高熾卻憑借神力硬接硬擋,金錘舞得密不透風,砸得捏怯來連連後退。
酣戰中,朱高熾突然賣個破綻,故意讓左肋露出空當,捏怯來果然中計,骨朵帶著風聲猛砸而來。
就在骨朵即將及身的瞬間,朱高熾猛地俯身,右手金錘如毒蛇出洞,從下往上狠狠砸在捏怯來的手腕上。
“哢嚓”一聲,腕骨碎裂的脆響格外刺耳,捏怯來慘叫一聲,骨朵脫手飛出,在冰麵上滑出老遠。
朱高熾哪肯放過機會,左手金錘順勢橫掃,正砸在捏怯來麵門,半邊腦袋瞬間凹陷下去,紅的白的混著碎骨噴濺而出,屍身晃了晃,“咚”地栽倒在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