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隻需一個眼神就能讓怯薛軍跪地的尊貴,此刻在明晃晃的刀槍麵前,碎得像冰麵下的氣泡,一戳就破。
有個年輕的公主不甘心,試圖用發簪刺向靠近的士兵,卻被對方反手一巴掌扇倒在地,發簪被踩斷,臉頰迅速腫起五道指痕。
她趴在冰上,看著自己映在血水裡的狼狽模樣,終於嗚咽著垂下了頭——再沒人把她們當金枝玉葉,從被圍住的那一刻起,她們就隻是待價而沽的俘虜。
羽林衛的士兵們麵無表情地清點人數,將宗室男子與女眷分開看管,粗糙的繩索勒進她們纖細的手腕,與昔日佩戴的玉鐲留下的痕跡重疊,像是給這場覆滅的王朝,打上了最後一個屈辱的印記。
朱高熾站在冰封的海麵上,望著被押解的俘虜,又望向遠處飄揚的黃龍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豪情。
捕魚兒海的風雪漸漸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灑下,冰麵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在映照這場載入史冊的勝利。
北元大汗被擒,宗室貴族儘皆被俘,這場橫跨數千裡的追擊,終於在這片冰封的海子上,畫上了圓滿的**。
不久之後,李文忠率軍趕了過來。
他身上的銀甲早已被血汙浸透,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肩頭的傷口滲著血,耳根的刀傷還在淌血,每走一步都牽動傷口,疼得他眉頭直皺,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當他看到冰麵上被捆成粽子的脫古思帖木兒——繩索在他身上纏了七八道,像條待宰的肥羊癱在那兒,連掙紮的力氣都沒了——頓時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他猛地加快腳步,踩在冰上的聲音都透著急切,先前廝殺的疲憊仿佛被瞬間抽乾,連呼吸都變得粗重。
“好!好!”李文忠連說兩個好字,走到脫古思帖木兒麵前,一腳將他踹翻,看著對方在冰上滾了兩圈,露出驚恐的表情,積壓十年的鬱氣仿佛終於找到了宣泄口,“脫古思帖木兒!你也有今天!”
脫古思帖木兒被勒得喘不過氣,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響,李文忠卻不管不顧,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冰麵上回蕩,混著遠處士兵收拾戰場的聲響,成了這場大捷最響亮的注腳。
朱高熾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指尖蹭過凝固的血塊,混著冰碴在臉頰上劃出幾道印痕。
他猛地舉起染血的金錘,直指蒼穹,殘存的雪沫順著錘身滑落,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大明萬勝!明軍威武!”
他的聲音因嘶吼而沙啞,卻帶著一股穿透風雪的力量,在冰封的海麵上炸開。
甕金錘高舉的瞬間,他胸前的甲胄沾染的血漿正緩緩滴落,砸在冰麵上濺起細碎的血花,與身後獵獵作響的黃龍旗交相輝映。
短暫的沉寂之後,仿佛積蓄了太久的力量驟然迸發,三軍將士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大明萬勝!明軍威武!”
王弼捂著流血的左臂,振臂高呼,聲音裡帶著撕裂般的激昂;李文忠拄著銀槍,任由血水順著槍杆流淌,臉上是酣暢淋漓的笑意,跟著吼聲一同震顫;朱雄英舉著染血的彎刀,稚嫩的嗓音混在聲浪裡,卻格外清亮;羽林衛的士兵們拋起頭盔,甲葉碰撞的脆響、戰馬興奮的嘶鳴與嘶吼聲交織,在捕魚兒海上空彙成滔天巨浪。
歡呼聲震得冰麵嗡嗡作響,仿佛連腳下的冰層都在跟著震顫。
那些剛剛經曆血戰的士兵,臉上還沾著硝煙與血汙,眼中卻燃著熊熊烈火,他們揮舞著兵器,跺著凍硬的地麵,將連日追擊的疲憊、廝殺的傷痛,全都化作這聲嘶力竭的呐喊。
這喊聲裡,有蕩平北元的豪情,有生擒大汗的驕傲,更有對大明江山永固的信念。
雪粒被震得漫天飛舞,陽光穿透雲層灑下,照亮了冰麵上的屍骸與血跡,也照亮了明軍士兵臉上滾燙的淚水——他們用血肉之軀,在這片冰封的海子邊,為大明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勳。
“大明萬勝!”
“明軍威武!”
吼聲一遍遍回蕩,撞在遠處的冰崖上,折回來又融入新的聲浪,仿佛要讓整個草原都聽見,讓九天之上都知曉:
洪武盛世,天威遠播,北元已滅,天下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