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年輕將領們的聚集處更是熱鬨。
羽林衛的千戶張興,當年跟著張赫在福州剿過倭寇,聽說水師要單獨成軍,當場就扯著同袍去填了報名表。
“怕啥?咱們年輕,學啥都快!陸軍裡有大將軍、大都督這些老將頂著,輪不到咱們挑大梁,去水師就不一樣了——船要造新的,營要建新的,咱們去了就是元老,將來論功行賞,還能少了咱們的份?”
旁邊的百戶李青有些猶豫:“我爹是陸軍的指揮僉事,怕是不樂意我去水師……”
“你傻啊?”張興拍了他一巴掌,“公文裡說了,自願選擇!你去水師立了功,你爹臉上更有光!再說了,海疆那麼大,將來保不準能打到倭國、呂宋去,到時候咱們也是開疆拓土的功臣,比守著衛所強多了!”
這話戳中了不少年輕將領的心思。
他們大多是武將勳貴的庶子幼子,按規矩沒資格承襲爵位,這輩子若想擺脫“旁支”的標簽,出人頭地,就隻能靠自己在戰場上拿命去換軍功。
可在陸軍裡,論資排輩的規矩重得很,上麵有父輩的老部下壓著,有嫡長兄的光環罩著,他們從百戶、千戶做起,熬到指揮僉事都得十年八年,想往上爬難如登天。
可水師就是個新舞台,一切都是新的——新的船艦、新的營壘、新的規矩,沒有那麼多盤根錯節的舊關係。
不管你是勳貴旁支還是寒門子弟,隻要能在海上打勝仗、能管好戰船,就能被提拔。
這水師就像一片剛開墾的土地,人人都有機會揮鋤頭、種莊稼,將來收獲多少,全看自己肯不肯下力氣。
更何況,水師初創,正是缺人的時候,他們這些年輕力壯、敢闖敢拚的,去了就能被委以重任,不用像在陸軍裡那樣處處受限。
說不定用不了幾年,就能靠著戰功掙個世襲的爵位,讓家裡人刮目相看,這等機會,傻子才會放過。
沒幾天功夫,兵部收到的報名表就堆成了小山,一半以上都是二十到三十歲的年輕將領,其中不少人都有過水戰經驗,或是在沿海衛所待過。
藍玉聽說後,忍不住跟周德興笑道:“你看,我就說吧,年輕人比咱們有闖勁。這些娃娃去了水師,將來說不定真能把船開到天邊去。”
周德興捋著胡須,眼神複雜:“但願如此。不過咱們也得盯著點——水師不能成了脫韁的野馬,畢竟都是大明的軍隊,將來還得聽朝廷號令。”
“那是自然。”藍玉哼了一聲,“真要是有人敢在水師裡搞小動作,老子第一個不答應!”
很快,老朱親自審閱了報名表,按著朱高熾的建議,優先提拔有海戰經驗的將領。
張赫被任命為水師都督府右都督,水師提督是湯和,左都督是俞通源,當年跟著張赫剿倭、運糧的老將周德興、楊璟分任都督僉事,下麵的千戶、百戶則大半是年輕麵孔,個個精神抖擻,等著在海上大乾一場。
此外就是藍玉了,這位沙場悍將到底是心氣未消,仗著自己年富力強,還想再拚上一把,竟直接遞了投名狀要加入水師,最終被任命為左副都督。
他心裡憋著一股勁,想著奇襲北元大汗的功沒撈著,這次定要在水師乾出個樣來,讓那些說他隻懂陸戰的人瞧瞧,他藍玉在海上照樣能橫著走。
與他相仿的還有武定侯郭英,這位常年跟著老朱身邊的宿將,雖不如藍玉那般張揚,卻也憋著股不服輸的勁頭。
他自忖箭術精湛、臨陣經驗豐富,陸上功績已有不少,便也想著趁還能衝殺,去水師再搏些新功,最終得了個右副都督的職位。
兩人一左一右,既是同僚,暗地裡也較著勁,都想在水師這塊新戰場上壓過對方一頭,為自己的武將生涯再添幾筆濃墨重彩的戰功。
陸軍那邊,徐達、李文忠等人繼續鎮守北疆、京畿,麾下雖然少了些年輕銳氣,卻多了幾分沉穩老練。
兩邊看似分了家,卻在無形中成了互補——陸軍守著大明的根基,水師開拓新的疆土,將士們都憋著一股勁,要在各自的戰場上掙回更多榮耀。
整個南京城的武將圈子裡,少了幾分往日的沉悶,多了幾分對未來的期待。
朱高熾收到名單後,也忍不住笑了。
這些老將還真是狡猾,把嫡長子放在陸軍穩紮穩打,讓旁支子弟去水師闖機會,明擺著是沒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不管將來陸軍、水師哪邊更得勢,家族都能占住腳跟,算盤打得真是精。
陸軍軍校選址在西郊軍營旁,一來離京城近,方便兵部、五軍都督府的官員常去督查,二來挨著禁軍駐地,能隨時調用兵力保障安全,更重要的是,方便日後大明皇帝順道前去巡視——天子的車駕常來,軍校子弟耳濡目染,對皇室的敬畏和忠誠自然能更深幾分,這層心思,與當初設“天子門生”的初衷一脈相承。
而海軍學院則不一樣,畢竟要學操船、練海戰,總不能在陸地上紙上談兵,必須得臨海甚至出海實操。
如今大明京城在南京,考量到地理便利性,朱高熾直接將選址定在了上海。
這裡地處長江入海口,麵朝東海,既有內河航道可供初學操練,又能便捷駛入外海進行實戰演練,港口條件優越,商船往來頻繁,便於就地取材學習船舶構造與航海經驗。
更關鍵的是,上海離南京不算遠,朝廷便於統籌管理,同時又能依托沿海貿易的便利,讓學員們早早接觸海洋經濟與海防實務,比起內陸更能培養出適應遠洋作戰的水師人才。
選在這裡,既能滿足水師教學的實戰需求,又能兼顧朝廷對軍權的掌控,可謂一舉兩得。
接下來,建設上海也該提上日程了,現如今的上海還是一片灘塗荒地,漲潮時能沒過膝蓋,退潮後儘是泥濘,彆說建學院,就連像樣的村落都沒幾個。
可這地方的潛力擺在那兒——長江入海口的位置,既是內河航運的終點,又是外海貿易的起點,將來要發展水師,就得先把這片荒地變成能停靠大船、駐紮軍隊的重鎮。
得先派工部的人去丈量土地,築堤擋潮,把灘塗填成平地;再修碼頭、建船塢,讓水師學院的學員有地方練船;還得遷些百姓過來,開墾周邊的土地,種糧、織布,解決學院和將來水師的後勤問題。
雖說眼下要花不少銀子和人力,但這是長遠投資——上海建起來了,不僅能支撐海軍學院,還能成為東南沿海的貿易樞紐,將來收的關稅、商稅,很快就能把本錢賺回來。
更重要的是,把上海從荒地變成重鎮,本身就是向天下昭示朝廷發展水師的決心。
讓那些還在觀望的人看看,朝廷不是說說而已,是真要在海上乾一番事業,這樣才能吸引更多人願意投身水師,願意來上海定居、經商,慢慢把這片土地盤活。
朱高熾將名單確定好後,直接就送去了乾清宮,讓老朱過目。
這次分割不是分裂,而是給大明的軍隊插上了兩隻翅膀。
陸軍如猛虎,鎮守四方;水師似蛟龍,遨遊滄海。
將來,這兩隻翅膀一起發力,大明的疆土,定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遼闊。
而那些選擇了不同道路的將領們,此刻或許還不知道,他們的選擇不僅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更在不經意間,為大明開啟了一個全新的時代。
陸軍的馬蹄聲與水師的船笛聲,將在接下來的歲月裡,交織成最雄渾的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