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麵,氣氛融洽。
老朱臉上的威嚴淡了許多,偶爾還會被朱高熾的話逗得笑出聲;太子標一邊聽著父子倆商議,一邊時不時提點朱雄英幾句,滿是闔家和睦的暖意。
東海貿易大獲成功,這對大明而言意義非凡。
它不光是讓國庫多了幾千萬兩銀子那麼簡單——往小了說,水師有了充足的經費擴編、造船,上海的建設能大步推進,沿海衛所的防務也能跟著加強;往大了說,這是大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把影響力延伸到海洋,用貿易而非戰爭讓周邊國家臣服,寶鈔結算的推行更是為將來掌控東亞經濟命脈打下了根基。
更重要的是,它打破了“重農抑商”的固有格局,讓朝堂上下看到了海洋帶來的巨大潛力,往後支持海貿、發展水師的聲音隻會越來越響。
這不再是朱高熾一個人的想法,而是成了皇室乃至整個勳貴集團的共識,這種自上而下的轉變,注定會讓大明的走向偏離曆史的軌跡,朝著一個更廣闊的方向而去。
頓了頓,老朱看向朱高熾,眼神裡帶著按捺不住的急切:“你那個第二條、第三條商路,什麼時候能開?這東海貿易一年就掙下四千多萬兩,那兩條若是跑順了,豈不是能把國庫堆成銀山?”
老朱不但態度轉變了,而且還變得迫不及待,巴不得朱高熾盤算的商路全都打通。
朱高熾早有準備,坐直身子道:“皇爺爺,第二條中線的黑水遠洋航路,已經在勘察籌備了。”
他隨手拿起案上的一張海圖,指著東北方向的水係脈絡解釋,“這條商路得從內陸往海上走——先沿黑龍江順流而下,在奴兒乾都司建個大的貿易中心。那裡是遼東以北的要害,既管著女真各部,又能輻射黑龍江流域,正好作為商路的起點。”
“奴兒乾都司?”老朱皺了皺眉,“那地方苦寒得很,冬天能凍掉耳朵,建貿易中心能行嗎?”
“正因為苦寒,才更要建。”朱高熾指著海圖上的黑龍江入海口,“皇爺爺您看,黑龍江直通北海,水流平穩,大船能直接開進去。在奴兒乾都司建貿易中心,一來能穩住當地衛所的軍心,二來能讓女真各部的皮毛、藥材有個固定的交易點,免得他們被高麗或北邊的部落哄騙。更要緊的是,這裡能建大型造船廠和倉儲基地——木材從黑龍江兩岸砍,工匠從遼東調,造出來的船直接下水就能用,省了從內地運船的功夫。”
太子標在旁點頭:“這主意穩妥。奴兒乾都司孤懸北疆,糧草補給一直是難題,若是能靠著貿易賺些銀子,讓衛所自給自足,朝廷能省不少事。”
“不止如此。”朱高熾繼續道,“商船隊從奴兒乾都司出發,往東走,先到庫頁島南端的波羅奈斯克。那地方是個天然良港,冬天凍得晚,夏天風浪小,正好做第一個補給站。島上的原住民靠海吃海,手裡有海象牙、海豹皮,還有曬乾的海魚,都是內地少見的寶貝,用布匹、食鹽、鐵鍋等等就能換一大票。”
朱雄英湊過來看海圖,指著庫頁島東邊的海峽問:“高熾,穿過這個海峽,就是更東邊的陸地了?”
“正是。”朱高熾笑著回答道,“穿過宗穀海峽,就到勘察加半島了。那地方更靠北,島上全是山,原住民住的是獸皮帳篷,卻藏著好東西——海象牙比庫頁島的更粗壯,狐狸皮、熊皮厚實得能當褥子,還有海裡撈的海參、鮑魚,曬乾了運到南京,能賣出黃金價。”
他頓了頓,語氣裡添了幾分深意:“勘察加半島不光能換皮毛海產,還是個關鍵的中轉站。從這裡再往東,越過一片海,就是傳說中的北美洲西海岸。那邊的原住民據說用金塊當石頭玩,若是能打通航線,將來咱們的商船直接能把美洲的金子、皮毛拉回來,那利潤……”
“金子?!”老朱眼睛猛地一亮,手裡的茶盞差點沒端穩,“你說的是真的?那邊有金子?”
“是從往來的女真部落嘴裡聽來的,未必全假。”朱高熾道,“就算暫時打不通美洲航線,勘察加半島本身就是座寶庫。去年派去的探船回來報,說當地原住民拿一塊海象牙就能換十匹布,一張完整的白熊皮能換兩匹絲綢,這利潤比東海貿易還高。”
老朱的手指在海圖上敲得飛快,像是在盤算這筆賬:“這麼說,這條黑水航路,既能穩北疆,又能賺銀子,還能往東邊探路?”
“正是。”朱高熾話鋒一轉,語氣沉了些,“但眼下有個難處——北洋水師還沒成氣候。黑龍江流域的衛所戰船都是些小劃子,最多在江裡晃悠,彆說去庫頁島,就是出了入海口都得被風浪掀翻。特林造船廠現在剛剛起步,限製了北洋水師的發展。”
“要跑這條商路,得有能抗住北海風浪的大船,還得有熟悉冰海航行的水師將士,不然就是拿人命和銀子去填海。”
老朱臉色一正:“缺什麼?你儘管說!”
“得給北洋水師多撥些資源。”朱高熾直言道,“將士得從陸軍裡挑些熟悉水性的,再從沿海衛所調些老水手,混編起來練;船得造大些,龍骨要加粗,船艙要保暖,最好能在船底包層鐵皮防冰撞;錢糧更得給足——北邊冷,將士們得穿厚棉襖、吃牛羊肉才扛得住,造船的木料、鐵器也得優先供應。”
他看向老朱,語氣懇切:“皇爺爺,北洋水師是這條商路的根基。您想啊,商船隊出去,總得有戰船護航吧?女真各部要是見了好處想搶,總得有軍隊鎮著吧?奴兒乾都司的造船廠要開工,總得有水師盯著進度吧?隻有讓北洋水師建製完備,這條黑水航路才能跑得順,大明才能真正經略遼東和黑龍江流域。”
太子標深以為然:“高熾說得在理。北疆的安穩,從來不是靠嘴說的。當年收奴兒乾都司,靠的是咱們的大軍;如今要在那邊做貿易,就得靠北洋水師鎮場子。不然銀子還沒賺著,先被部落搶了商船,那可就成了笑話。”
“銀子不是問題。”老朱大手一揮,剛剛賺來的四千多萬兩讓他底氣十足,“你說個數,要多少將士?多少銀子?朕讓兵部、戶部給你撥!”
“將士至少還要一萬人,先編五個營,從遼東都司和山東沿海衛所抽人;銀子嘛,先撥五百萬兩——三百萬造船,一百萬養兵,一百萬在奴兒乾都司建貿易中心和倉儲。”
朱高熾報出數字,“第一年可能見不著多少利,但隻要把據點紮穩了,船隊練熟了,不出三年,這條航路掙的銀子,絕不會比東海少。”
老朱盯著海圖上的黑龍江入海口,又看向更東邊的勘察加半島,仿佛已經看到了滿載皮毛、象牙的商船往回趕。
他這輩子打了一輩子仗,最懂“先予後取”的道理,更何況朱高熾先前說過,這塊地方可是帝國右臂,戰略價值與帝國左臂西域一樣,所以必須掌握在大明手中!
於是老朱沉聲道:“就按你說的辦!朕讓徐達從北平調些老兵去北洋水師,再讓工部把最好的造船匠都派去奴兒乾都司。告訴水師都督府那邊的將官,要是敢把這五百萬兩銀子貪了,朕親自去剝他的皮!”
這可關乎國之大計,誰敢伸出爪子,那就剁了他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