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季犛率領殘軍在安南境內四處流竄,所過之處,貴族番主的莊園被洗劫一空,陳朝宗室的隱居之地血流成河。
起初,這些地方勢力還以為胡季犛隻是走投無路,搶些糧草便會罷休。
畢竟,在他們看來,胡季犛就算再瘋狂,也需要考慮後續的出路——若是把所有貴族番主都得罪光了,他就算打敗了明軍,也無法在安南立足。
可隨著屠莊的消息接二連三傳來,從太原府的阮氏莊園,到清化府的黎氏彆院,再到義安府的陳氏聚居地,每一次都是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他們終於驚恐地發現,如今的胡季犛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根本不講任何道理,也不顧及往日的情麵。
隻要他的軍隊經過之處,無論是曾經支持過他的貴族,還是與他素無往來的宗室,隻要被他找到,便會立刻下令展開血腥屠殺。
他的士兵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理智,瘋狂地砍殺著每一個活物,然後搜刮完莊園裡的所有財物、糧食和武器,便立刻遁入附近的山林。
而那些隨後趕來的明軍,每次都像是“恰好”晚了一步,隻能站在滿地狼藉的廢墟前,對著空無一人的山林“無可奈何”地搖著頭。
短短一個月內,安南西部的阮氏、黎氏、莫氏、杜氏、範氏等五個最有權勢的大姓貴族相繼遭難。
他們的莊園被燒毀,財產被洗劫,族人被屠殺殆儘,隻有少數外出的幸存者僥幸逃脫。
與此同時,散落在各地的陳朝宗室成員也未能幸免,數百人被胡季犛的殘軍找到並斬儘殺絕,甚至連剛出生的嬰兒都沒有放過。
一時間,安南境內人心惶惶,所有的地方勢力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們終於意識到,胡季犛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靠他們支持的權臣,而是一個為了活命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惡魔。
這些幸存者終於坐不住了。
他們聚集在一處隱蔽的寺廟中,召開緊急會議。
“胡季犛這個瘋子!他這是要把我們趕儘殺絕啊!”一名幸存的陳朝宗室捶著桌子怒吼,“我們與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還能為什麼?他現在是喪家之犬,隻能靠劫掠我們來活命!”阮氏家族的幸存者咬牙切齒地說,“可明軍呢?十數萬大軍在安南境內,為什麼連一支殘軍都剿滅不了?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依我看,明軍就是故意縱容胡季犛!”另一名貴族番主眼神陰鷙地說,“他們想借胡季犛的手,把我們這些地方勢力一個個除掉,然後再名正言順地吞並安南!”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沉默了。
他們雖然不願意相信,但眼前的事實卻讓他們不得不懷疑。
最終,眾人達成一致:向明軍施壓,要求他們限期剿滅胡季犛,否則他們將聯合起來,與明軍對抗到底。
他們很快起草了一封聯名信,派人送到了升龍府的明軍大營。
升龍府內,朱雄英看著手中的聯名信,氣得拍案而起:“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敢對我們明軍頤指氣使?真把自己當成什麼權貴了!”
他將信遞給一旁正在看地圖的朱高熾,怒聲道:“高熾,你看看!他們竟然威脅我們,說要是不剿滅胡季犛,就要聯合起來反抗!真是可笑至極!”
朱高熾接過信,隻是掃了一眼,便淡淡地笑了笑:“一群將死之人罷了,何必跟他們計較。”
“可他們這麼囂張,我們就這麼算了?”朱雄英不解地問。
“明麵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朱高熾放下信,指著地圖上的一處地點說,“不過,我們的計劃不能停!你看這裡——清化府的廣平鎮,是安南東部貴族番主和殘餘宗室聚集最多的地方。他們現在肯定都惶惶不可終日,急需一個‘保護傘’。”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傳令馮勝和傅友德,讓他們繼續執行計劃,不要急於剿滅胡季犛!同時,讓他們派人去廣平鎮,告訴那些貴族番主和宗室,說我明軍願意為他們提供保護,讓他們聚集到廣平鎮的城堡中,由明軍負責防守。”
“你的意思是……”朱雄英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麼。
“沒錯。”朱高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他們把人都聚集起來,我們就給胡季犛一個‘機會’——故意泄露消息,讓他知道那裡有大量的糧草和‘仇人’。到時候,以胡季犛現在的瘋狂,他一定會率軍去攻打廣平鎮。”
“然後呢?”朱雄英追問。
“然後,”朱高熾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馮勝和傅友德就可以率軍‘及時趕到’,將胡季犛的殘軍和那些聚集在城堡裡的貴族番主、宗室一網打儘!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對外宣稱,是胡季犛攻破了城堡,屠殺了所有人,而我們明軍是來晚了一步,沒能保住他們。這樣一來,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胡季犛身上,安南境內的反對勢力也徹底清除了,安南不就太平了嗎?”
朱雄英聽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兄弟,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朱高熾深謀遠慮的敬佩,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後怕。
自家兄弟這招真是夠狠的!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借刀殺人了,而是一整套環環相扣、算無遺策的連環計。
從最開始借阮思青之手血洗陳朝宗室,嫁禍胡季犛,到後來收服胡元澄,利用他的才華同時又牽製胡季犛;再到故意“放”胡季犛殘軍一條生路,讓他去屠戮貴族番主,一步步將他推向瘋狂的深淵;最後,竟然還要將所有剩餘的貴族和宗室誘騙到廣平鎮,設下一個驚天陷阱,讓胡季犛來完成最後一擊,而明軍則坐收漁翁之利,將所有潛在的反對勢力一網打儘。
整個計劃,每一步都算計得精準無比,每一個環節都銜接得天衣無縫。
不僅徹底清除了安南境內的本土反抗力量,還將所有的罪責都牢牢地扣在了胡季犛這個“瘋子”頭上,讓明軍始終扮演著“正義之師”和“受害者”的角色。
到時候,就算有人心中存有疑慮,也找不到任何證據來指責明軍。
畢竟,所有的屠殺都是胡季犛乾的,明軍隻是“來晚了一步”,沒能保護好那些貴族和宗室而已。
這種手段,不僅需要過人的智慧和膽識,更需要一顆冷酷無情的心。
朱雄英自認為自己也算是殺伐果斷,但與朱高熾相比,還是差了不止一籌。
“可是,時間拖長了,會不會有人看出破綻?”朱雄英還是有些擔心。
“所以我們要儘快動手。”朱高熾說,“再拖下去,確實容易引人懷疑。讓馮勝和傅友德加快速度,最多半個月,就要把這場戲演完。”
“好!”朱雄英點了點頭,不再猶豫,“我這就去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