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這一變化的陳北陌心情大好,多半是修煉古法帶來的效果。
隻不過今日他沒有投入修行中,而是挎著竹籃、紙錢、香燭等事物一個人出了門,今個是師傅頭七,他要去墳前上香。
一路穿過夕水長街,大街上熱鬨非凡,人來人往。
他這才想起來,今日是三月初三,錦城廟會多在此日舉行,大街上還有不少盛裝打扮得商賈人士,以及民間盛行的軋童!
陳北陌一向是對這些東西有忌諱的,因為自己剛來到此方世界就被一個神婆用不少法子折磨,說是驅邪實際上就是騙錢,可老師傅信這一套他隻能默默受著。
如今年歲漸長,心底卻也沒什麼好感。
他來到一處小攤前,攤主是個慈眉善目的大娘,見了他笑眯眯道:“二陌啊,你這是去上山嗎?”
“周大娘,您猜的真準,今個兒是我師傅頭七。”陳北陌也笑著上前,道:“去山上路遠,想著買幾個窩窩頭吃。這幾條街上就數您的手藝最好了。”
“哦,是頭七啊。”周大娘被誇了眉眼更彎,從身前的蒸籠裡那了四五個軟糯的麵窩窩用油紙包了遞給他道:“拿去路上吃吧,大淮出遠門了就你一個孩子無依無靠的,都是鄉裡近鄰能幫一點是一點。”
陳北陌卻仍舊從衣袖裡掏出來五文錢硬塞給她道:“大娘,我知道您心疼我。可誰家不是靠這些糊口營生的呢?您就收下吧。”
周大娘推讓了幾番才是收了下來,不過又給他多包了倆小米團,道:“這是東邊傳來的叫什米團子,吃著管餓。
路上多吃些,正是長個兒,看你瘦得我這孫子都比你壯實了。”
在樸素的鄉下和尋常百姓眼中,身體強壯是用來誇人的,隻有家底不匱的人家才能吃出來壯實的身體。
陳北陌笑著道:“皮兒哥是挺能長,隻怕再過幾年就能比我師兄還高了呢。”
“哎呦,那可比不得。”周大娘拿手指著一旁走過來的壯實少年道:“就他這個夯貨哪裡能比得上大淮?大淮可是咱夕水街最有出息的了!”
陳北陌有些驚訝,他本來以為成為武林中人也不過一種職業罷了,沒想到在大眾眼裡地位如此高,堪比讀書人了。
他們這條街都是小商小販,屬於商人籍,是進不了科舉的。自然,這其中也包括了陳北陌。
他一路走出夕水街,趕往西城門去。
大街上人聲鼎沸,錦城近些年人口越來越多,漸漸有興盛繁榮的氣象了,路口處各種廟會文化民俗都在巡演街口。
陳北陌卻無心觀賞,隻因人越多的地方越要注意自身財物,這裡麵可藏著不知多少小偷呢。
卻不料他剛擦身而過一個巡街的軋童,就被猛然一撞差點摔在地上。
周圍呼啦啦一群人瞬間就把他給圍住了,喧鬨吵雜的聲音席卷而來。
陳北陌抬頭看去,卻見為首一位白臉黑紋的帶冠長綾威武霸氣的官將首乩童正怒目而視的看著他。
隨後身側兩位扮演神將的乩童也同樣駐足,猛然轉首,黑白豎紋交錯青麵冠服的神將腳踏一種奇怪的步伐緩緩朝他走來。
陳北陌心中驚愕,卻覺得眼前三個乩童殺氣騰騰,無形之中有種氣勢將他死死鎮住竟然不能抬腳。
“這是怎麼回事?”
他在錦城生活了十年,自然知道這是廣南地區自古流傳下來的乩童請神民俗文化,可陳北陌一直以為這些不過是個人信仰與祭祀活動罷了。
但沒想到今日,卻被自己撞上了。他可明白這是傳說中地藏王手下的增損二將,最前麵那個是引路神白鶴童子。
三位神將一停下腳步,協助他們遊行的眾人紛紛停了下來,一個個麵色肅然的議論道:“這恐怕是起乩了!”
“什麼?這個小子身上難不成有什麼邪祟嗎?”
“看樣子是沒跑了!你看幾個官將首都不一樣了!”
古人對於這些鬼神迷信最是相信,甚至他們不信眼前,隻信鬼神偈語。
陳北陌不由得驚愕出聲喊道:“幾位大哥,你們這是要乾什麼?”
身側敲鑼打鼓奏樂的聲音掩蓋了他的口中之語,音聲發勢金鐵交鳴震蕩人心,腳踏七星正罡步的三位神將氣勢卻越發威武駭人,圍觀的百姓不自覺的退了幾步圍成一個大圈。
那白麵黑臉的乩童走進陳北陌身前七尺,陡然身子一陣亂顫,麵具之下的雙瞳放大隱約似豎瞳根本不似常人,居高臨下看向陳北陌隻覺得周身陰冷無比,他心中莫名升起了一個念頭:“我會死!祂想殺我!”
陳北陌來不及多想拿出跨籃裡紙錢香燭大喝道:“小子家中至親新喪,或有至親殘魂滯留周身,驚擾神官,還請恕罪!”
他話音一落,手中持著打魂棒的白鶴童子步伐一頓,那雙駭人的豎直瞳孔緊緊盯著他上下打量。
還不待說什麼,忽然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喧鬨聲,接著是馬蹄嘶鳴聲響起,有報令官騎著駿馬高聲喝道:“軍情急要,諸民避讓!
軍情急要,諸民避讓!”
三頭駿馬奔馳入城,一路上疾馳而去,所過之處百姓紛紛避讓開來,而圍繞著這一團的百姓也隨之退散。
陳北陌隱約看到兩股氣在交鋒,這駿馬傳令官一喝之下,圍在麵前的三個乩童紛紛搖頭晃腦,避讓開來。
而他趁著這個檔口想也不想的衝進人群混亂往城門口奔逃而去。
大街上一片鬨騰,有不少人抱怨長街縱馬打翻了他的貨物,或是人群推攘撞到誰。
陳北陌隻覺得頭一次心神劇震,他拚命的往人群裡擠向西城門逃去,快到城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那原地人群中,白麵黑紋的乩童正立在一處高架凳上,如鶴立雞群,豎直瞳孔如神明一般俯瞰眾生,卻猛然轉首又與他對視上了,瞬間猶如三九寒天讓陳北陌明明身處喧鬨人群,仍舊周身發寒,心神惶恐。
他咽了下口水,以更急促的速度奔逃向城外,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這三個乩童非要致他於死地,但明白自己的命隻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