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梅花竟一夜齊開!”那名武者驚訝的看著滿園紅梅,忍不住起身走進園裡,梅花傲骨的香氣傳入鼻中令人閉上雙目微微陶醉。
有丫鬟送了早膳過來,放在了清掃過積雪的石桌凳上,道:“客人,請用早膳吧。”
這武者謝過一聲,便坐在園中的石桌石凳上,趁著熱氣騰騰的香米粥喝了,吃著醃菜和煮透的雞蛋,頓覺精神。
他不由感慨道:“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其實俗世富貴何嘗不好?”
“一念放下,萬般自由。隻需勸慰己心便是了。”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一個身穿黑袍披風氅衣的少年踏雪而來,目若明晶,笑若和春,暖了這一園梅雪。
“您是…”
這武者驚疑道。
“我便是聽雨閣主。”陳北陌笑道:“閣下可是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不錯!閣主所言正是在下此刻情況。”這武者沒有生怒,而是坦然道:“我來求藥,也隻是死馬當活馬醫,畢竟這灼心噬膽的天火掌天下無救。”
“東西可帶來了?”陳北陌沒有回他能否治好,而是問起了報酬。
“這是古周王玉,若論價值足夠買我幾條命了!”
這武者轉身從房中取出了那塊玉來,送到他手中。
“不錯,是塊古玉。”陳北陌含笑,從腰間取出葫蘆,倒出一粒藥來,道:“服下,一日便能痊愈。”
這武者有些吃驚,接過丹藥直接吞入肚中。
不一時,便覺體內熱感交彙,一股清涼之感湧遍全身。
他急忙扯下衣衫,不顧在雪地裡露出精壯的上半身,後背有一個掌印,上麵的肉像是被火燒過一樣腐爛,此刻卻在流血黑色的血。
陳北陌打量了片刻,這一掌有那麼一縷離火法炁的氣息,隻不過淺顯到近乎沒有。若非他長久修習坎水,也感知不到。
陳北陌轉身離開了院子,回到府上,向姨娘請了安,讓她安心下來。
然後叫來了王承澤,對他道:“待那武者傷好後,便讓他自行離去吧。勿問其姓,不問去路。
隻傳他一詩,再許他三個換藥的機會。”
王承澤有些不解道:“師傅若想要何須這樣一件件去尋?放開消息,想必芸州城的達官顯貴莫不巴結。”
“這丹是靈丹,若沾染了名利,那就落入凡俗了,自然也就不會有天下人來求丹了。”
陳北陌笑著搖頭道:“這詩號你記好了,我若提筆寫相思,肝腸寸斷無人知。這上闕告他,下闕是隻願天上月長明,不教人間兩地癡。你須記得對上。”
“是,師傅!”王承澤轉身離出了門。
隨後門外傳來老烏的聲音,“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
“進來。”
門被打開,臉上有了些肉色的老烏反而看起來年輕了不少,他恭敬的跪下,手中捧著賬本,道:“少爺,這是上月府上的開銷和收支,請您過目。”
陳北陌坐在檀香木桌旁,接過這賬本看了幾眼,道:“不錯,你管家是有一手的。
花好月圓上個月納了五十三兩銀子?這麼多?”
他有些驚訝的問道。
“不錯,是沈主子親自納上帳的。而且沈主子還說這是頭個月,利潤不多,往後走上正軌本錢日還能再少,利好自然更多。”
老烏忙笑著解釋了一番。
“嗯,不錯。府上如今隻有花好月圓和聽雨閣兩個進項,原本以為是入不敷出,如今看來以後還能慢慢持平。”陳北陌笑道:“做得不錯,下去吧。”
“是!少爺!”老烏不敢多留,忙出了內屋,這才心中鬆了口氣,不知為何這次見到少爺回來,總感覺少爺身上多了一分肅穆的威嚴,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
那武者傷勢好了之後,由死向生,重獲新機,激動的無以複加,感激拜彆而去。
江湖兒女便該是這樣,豪情不問處,壯誌以消愁。不問前塵出路,不問身家門戶。
玉水苑裡的日子一如往常平靜,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入了十二月裡,臘八這天官府辦了大棚粥,給那些貧民百姓救濟一二。
街上往來的行人漸漸多了,衣布首飾,小吃玩意十分暢銷,俗語說是過了臘八就是年,快要到了年節,辛苦勞作一年了的百姓紛紛麵帶喜色的迎接新年到來。
可在臘月十八這天,下起了暴雪。
狂風裹挾著大雪呼嘯而來,把這座一向四季溫暖濕潤的古城給凍得僵住了。
城中許多舊房屋舍都被雪壓塌了房頂,大街上的積雪足足埋過小腿,河麵結冰,無水可用隻能食雪。
大雪封山,獵人無法捕獵,天地裡的冬麥被大雪壓垮,官道被封鎖,衣食住行都成了困難。
大戶人家點柴燒碳,照樣大魚大肉,窮苦百姓隻能窩在寒舍裡避冷寒風。
這是百年不曾有過的大寒季,往年冬日芸州城頂多下幾天小雪便化了。
哪有這樣的大風暴雪?
花好月圓的茶樓歇業,傘鋪也關了門,大街上十家店九家關,隻因大雪封路,無人出門。
好在玉水苑有地窖,儲了許多糧食臘肉,還有養了許多家禽,衣食無憂,木柴炭火也足。
大雪寒天裡,陳北陌和青華居士坐在回廊下,溫爐煮茶,觀雪賞景,執棋對弈,頗有雅興。
古來便有十大雅事,聽雨,拾花,賞畫,焚香,探幽,對弈,撫琴,品茗,酌酒,侯月。
這茫茫雪,落在屋簷院地上,沒有仆人清掃。
這是陳北陌特意吩咐的,大雪天寒,不必折騰他們,隻兩日一掃,能行能走便是了。
故而地上積著厚厚的的雪,天也白,地也白,唯有這一合院落是朱紅廊柱,園景紅梅,隔窗而窺,意境極美。
“少爺。”
大保慢步走到身後,低聲道:“知府大人請您過府一敘。”
陳北陌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棋子,笑道:“居士,今日便先到此。待回來了再續這盤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