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一飲一啄,或許皆有緣法。
陳北陌從前以為自己修長生,能看儘凡間世,如今方覺天意如刀。
他歎息一聲,拿起銀月輪,這輪以某種天地靈物所煉,能騰能隱,卻又鋒利無比。
他的辟水寒劍自得天雷洗劍後就以勢重,以迅雷之勢殺伐最重。
如今煉了這寶物,便能更補不足了。
芸州城的積雪在正月初五那一日徹底化儘,初九時有人歸鄉,入城。
正月十二日開始,不少百姓紛紛回歸,打掃屋舍,準備著在家中度過上元佳節。
正月十五日,滿城煙火徹底驅散芸州城的寒炁,大地陽火升位,天穹日出漸暖。
正月十八日,官府衙役回歸,城內一切逐漸恢複正軌。
唯有玉水苑不負昔日。
正月二十三日,朝廷頒旨,芸州城有士陳北陌,以身庇護一城百姓,定風雪,驅寒降,救護萬民,上感天意,下憐民心,大晉之帝聞此動人事跡,特命封誥其為下元水官,榮登神位,允設廟宇,專司水法,庇護萬民!
而等到這聖旨一路行來,已經是到了正月末。
官府便在二月初二這日,為下元水官開廟供香,再塑神身。
二月初二這一日,芸州城內的不少百姓紛紛來到玉水苑前,等著知府大人親自為這水官廟揭牌。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許多看熱鬨的鄉民,還有受過陳北陌恩惠的窮苦之人,亦有鄉鄰近親。
總之烏壓壓數百人都圍在了曾經的玉水苑門前,如今的水官神廟正門。
沒錯,陳北陌自己花錢建的大宅子沒了。
如今芸州城低價昂貴,又沒有幾個富人族親願意捐錢建廟,之前是倉促建過一座小廟,可如今是朝廷聖旨封神,那小廟實在簡陋,付之流想來想去便想到了玉水苑。
反正這是正主的宅院,神廟建在正主的的宅子上,這也沒毛病吧?
如此一來,付之流倒是省了一筆數千兩銀子開支。
高達氣派的神廟屋簷上懸掛了許多風鐸,百姓看著知府打開聖旨宣讀,早已經跪了一地不敢抬頭,隻聽得付之流的洪亮聲音傳響在廟前。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今有芸州城人士,大德陳北陌,以渺渺之身…
大雪時行,民事當憂。希神默像,降垂休。
今特遣官,祭以牲戶,望君庇護,四時無災。戴神之惠,曷其有己。道紆宸眷,風行動睿。茲化天下,清淨複先!”
聖旨頒畢,立時有廟祝率一眾廟侍廟童接過聖旨,廟祝是個四十多歲麵相平和的男子,笑著請道:“還望沾知府大人的福氣,為水官神廟揭牌!”
“我與水官也曾相識一場,自當如此。”付之流含笑接過大紅錦鍛,拉下了遮蓋牌匾的紅錦。
“水官神廟”四個鑾金大字立時浮現出來,一眾官差衙役和士紳自然捧場的拍手叫好。
“諸位,且隨我入廟參拜!”
付之流帶路,穿過已經改動過的玉水苑,來到了正院。
隻見原先空曠的大院,那一圈流水淺渠環成的大太極魚眼中心,赫然屹立著一尊六丈高大的白玉石神像,在明媚陽光下高大神異,讓眾人看得都不由心頭一顫。
神像身前還屹立著兩尊三丈高的石像,完全是按照先前的小廟裡來刻畫的,是一青一黑兩條神蟒蛇官。
左側是一條威猛無比的黑色蟒蛇,昂首挺身盤在神像腳下。
右側是一條人首蛇身的青蟒,那人首是個貌美女子,臉上的笑容很明顯隻是那雙眼睛卻沒有半分笑意,看著倒讓人覺得怪異。
神像高大宏偉,俯瞰著身下的眾民,水官麵上已經去了麵具,按照陳北陌生前的麵容雕刻。
水官神像左手持十八鼓金鈴,右手持一寒光寶劍,身前黑蟒蛇官身盤一柄未打開的寶傘,右側青蟒蛇君身前則刻著一顆圓潤寶珠。
付之流上前,看到了二蛇君身下的神牌,念道:“北辰耀宇蛇官,元澤感念蛇官。
不錯,廟祝倒是辦事周全。連水官身前的蛇君都能如此虔誠的造像請名。”
廟祝孫行易見到這兩行字心頭也有些疑惑,看來這雕砌神像的工匠倒是有兩下子,還能起了個如此有考究的名字。
不過他麵上自然不會推脫,隻笑吟吟道:“水官為救萬民而成,我等感激神恩,對上神再用心也不為過。”
一套客氣後,眾人在付知府的帶領下上香跪拜。知府沒有跪拜,隻是在上香後鞠躬表示,身後的眾人百姓們自然是磕頭倒地,一些達官顯貴也都敷衍了事。
畢竟,這所謂的水官上神也不過是不久前他們認識的一個能人異士罷了。
眾人行香完,廟祝又帶著眾人大致參觀了下廟內眾院,然後一行達官顯貴就各自散了。
他們走了之後,才能輪到一眾平民百姓上香。
除去上香的香客,還會有官府寄住的官員,寺廟道觀之流,凡是官辦,都會接受朝廷命官準許入住其內。
畢竟玉水苑幽靜雅致,是不少書生秀才們踏青吟詩的好去處。
水官神廟今日香客也不算多,開廟後就不少人看熱鬨進來閒逛一二,也沒有多少人有敬畏心。
隻因為不少芸州城的人對水官上神都有不少了解,知道的越多,敬畏自然越少。所以免不了四處亂轉,想著大宅裡說不定還有金銀財物尚未帶走。
廟祝站在神像旁側,有些不耐煩的看著那些四處閒逛的眾人,於是吩咐道:“孫銳器,你去帶著廟侍廟童,把那些窮酸乞丐都給我趕出去。
這裡是上神仙居,其能容得這些人胡來?”
“是!廟祝!”身側的年輕男子忙叫了三五個廟侍廟童到處趕人。
這時門外走來了一行衣衫狼狽的香客,看到院中的神像紛紛拜下痛哭流涕。
廟祝正煩心著那些達官顯貴來都來了,也不捐點正經的香火錢。就靠這些普通百姓,哪裡能收得到可觀的香油錢?
如今被這一群人鬼哭狼嚎的聲音驚著了,怒道:“你們這群哪裡來的叫花子?怎麼敢在神像麵前如此失禮?
快來人,把他們都給我趕出去!”
當即又有幾個廟侍趕來,就要把這群人往外趕。
一群人推推搡搡的,到讓一旁許多香客看起戲來了。
其中一個少年怒罵道:“你這勞什子的廟祝?憑什麼趕香客?”
“香客?就你們這一群窮酸相,有香火錢嗎?”廟祝居高臨下的站在台階上,不屑道。
“你…你怎能如此猖狂?”旁邊一個年紀大的男人叫了起來,“這原本就是我們家主人的宅院,我們回家如今反倒成了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