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是生氣了嗎?”
看著不遠處那衝天而起的光柱,應白夜眼中閃過一道訝然。
這個“生氣”和平日裡他們兩人之間的小互動不一樣,比起那日常瑣碎的小小氣惱,應白夜從那道光柱當中,感覺到了靈溪濃濃的暴怒。
是的,就是暴怒。
這種樣子的靈溪可真是太少見了啊。
應白夜加快腳步,快速朝著那個方向而去,他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穿過密密麻麻的山林,應白夜逐漸靠近了那片戰場,和他預料的差不多,周圍的樹木在那道狂暴的光柱當中被儘數吞噬,周圍變成了一片光禿禿的平地,在平地的正中心,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坑。
應白夜視線掃過周圍,並沒有見到靈溪和那紅袍人的身影。
他閉上眼,感受著周圍的情況。
戰鬥的餘波早已然停歇,這就意味著靈溪和紅袍人的戰鬥已經分出了勝負。
在這片空間當中,應白夜準確的抓到了靈溪的氣息,下一秒,他身體化作冰晶消散在原地,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土坑的邊緣。
土坑的麵積不大不小,但高度算起來的話卻是很淺。
應白夜站在土坑邊緣,低下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赤紫玉麵前的靈溪。
這個時候的赤紫玉,身上紅袍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離開兜帽,露出了她那張姣好的俏臉,俏臉上沾染著血汙,配合上她那癲狂的笑容,多多少少有些妖豔的感覺。
靈溪一身白裙站在她的麵前,眼中滿是冰冷的神光,即便察覺到了應白夜的到來,可她依舊沒有回身,隻是冷冷地看著這條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瘋狗。
“告訴我,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靈溪冷冷地說道。
赤紫玉用俏臉蹭著地上的塵土,抬著眼珠仰視站著的靈溪,然後發出了“吃吃”的笑聲。
】
“你也是想要力量嗎?”赤紫玉用香舌舔著紅唇,輕聲開口說道。“明明你這麼強,可還是渴求力量,真是個貪心的人。”
靈溪閉上眼睛。
她當然知道,麵前的這個人精神已經完全不正常了,根本沒辦法去正常溝通,既然這樣……
“唰!”
她猛地睜開眼睛,一道靈陣瞬間而成。
頃刻間,龐大的重力壓下,赤紫玉身體一顫,身體被固定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
靈溪向前一步,常用的那把刻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手中,她盯著趴在地上的赤紫玉,平日裡的澹然全部化作了冷漠。
她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的猶豫,手持刻刀點在了赤紫玉的眉心之上。
赤紫玉身體猛地一顫,雙目逐漸呆滯。
而就在她身體停止顫抖的那一瞬間,靈溪手腕一勾,刻刀就像是釣魚的魚竿一樣,被靈溪高高抬起。
在刻刀的筆頭處,勾連著一團白色的光暈。
應白夜看著靈溪的動作沒有打擾她,而是坐在了土坑的邊緣,看著這個和平日裡不太相同的靈溪。
到底有多久沒有見到過這樣的靈溪了呢?
應白夜目光有些恍忽,似乎距離那時候真的過了很久。
靈溪看著手中的光團,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惡,但是這種厭惡很快就被心底最深處的冷漠所替代。
她持筆一勾,麵前的光團化作白霧緩緩散開。
靈溪目光在這白霧當中尋找著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目光最終鎖定在了其中一個位置。
靈溪手中刻刀一勾,那團白霧朝著她飛了過來,她用力一揮,白霧在她的麵前散開,一個清晰的畫麵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同樣,也出現在了應白夜的視線範圍當中。
應白夜陪著靈溪凝視這邊其中的畫麵,目光認真而仔細。
那其實是很簡單的一個畫麵,一個用血勾勒而成的陣法上麵躺著一個大概隻有三四歲的小女孩,赤紫玉的視線凝視著那個小女孩,心中沒有任何的傷感或者不舍,哪怕那是她血脈相連的親生女兒,但她現在眼中,就隻有那閃爍的篝火。
或者說,是用篝火做為代表的炎神。
白霧把她當時的所有情緒完完整整地表達了出來。
喜悅,虔誠,尊敬,渴望。
各種各樣可以說是正麵的情緒。
可是,這種正麵的情緒,卻是出現在這樣一個它最不應該出現的場合。
“炎神大人,請賜予我使者的尊榮。”
赤紫玉是這麼向著那團篝火祈禱的。
而那團篝火也很配合的做出了反應,那躺在血陣之上的小女孩身體迅速的乾癟,就像是被抽離著全身的血液,去描著身下的陣印。
陣法越來越亮,而小女孩的生機卻在一點一點的抽離。
取而代之的,是赤紫玉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強大。
從神魄難突破到了至尊,又從一品至尊一路直上三品至尊。
而那個小女孩也在此刻變為了一具乾屍。
這是一場獻祭,用血脈相連的女兒做為祭品,最為醜惡的儀式。
靈溪耳邊回蕩著赤紫玉欣喜若狂的笑聲,看著她毫不猶豫地轉身,一點也沒有去看一眼那成為乾屍的女兒。
她心中某個地方仿佛被點燃了一樣。
手中刻刀毫不猶豫地揮下,所有的白霧在一瞬間全部消散。
同一時間,赤紫玉全身一顫,眼中徹底沒有了神智。
靈溪眼中沒有絲毫的憐憫,她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額前的發絲垂下,遮住了她的眼睛。
應白夜看著她那單薄的身影,目光中有著幾分憐惜。
看完赤紫玉的記憶,對於靈溪暴怒的原因,一切都有了答桉。
那是一段,很遠很遠的回憶,遠到他還未曾與她相遇,遠到,她根本就沒想到之後會有這場相遇。
兩人的過去,他們各自都很清楚。
但,靈溪的過往,他們之間卻很少會提起。
因為,每一次提起,都是最殘酷的刑罰。
靈溪她……
……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個自認為很幸福的孩子。
有著溫柔的母親,有著嚴厲的父親。
我忘記了我們那個小鎮叫做什麼名字,也或者說,它沒有名字。
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很多東西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就像在我的記憶中,母親除了溫柔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而父親除了嚴厲之外,似乎也沒有了任何相關的記憶。
我忘記了他們的名字,忘記了他們的麵容,忘記了所有一切有關於他們的東西。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某一天,我突然發現了,自己……原來並不是那麼幸福。
祭品。
這真的是一個很讓人厭惡的詞語。
我見到過被萬鬼撕咬之後的屍體,見到過被鬼王一口咬斷脖子的小姨,很多猶如煉獄一般的場景我都見過。
就用我這雙眼睛,去親眼目睹的。
本來,我也可能是那些人中的一員。
我應該為此而感到恐慌,感到害怕,就應該像小時候在山中走丟時,號啕大哭地去喊媽媽的稱呼。
可那個時候的我,卻沒有任何這樣的衝動。
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