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裡沒那麼多規矩,吃著飯也可以說話,二兒子就小聲道:“爹,咱越國新皇帝上個月登基了!”
盧保生一愣,“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大兒子笑嗬嗬道:“是從王大爺家聽來的,他兒子不是有個在衙門當差的表哥嗎?”
盧保生聞言點點頭,歎了口氣道:“這世道啊,還是有個皇帝好。咱下河村可是方圓百裡最平安的地方了,再沒有皇帝管管遲早被強盜給劫了。”
二兒子笑道:“聽說啊,這位皇帝開科取士,隻要不是奴、商、工籍皆可參加科舉!”
“什麼!這是真的嗎?”盧保生驚喜問道。
“真的!真的!那皇榜都貼出來了!”大兒媳婦翠花插嘴道。
盧保生聞言喜得落下淚來,:“老天爺啊!我這一輩子為擺脫家生子的奴籍坎坷半生,如今也有了光宗耀祖的機會!”
二兒媳婦兒也插嘴道:“聽說隔壁的李家就把兩個娃子送到鎮上的私塾裡念書了!”
盧保生聞言,點頭道:“咱家可不能落後!隻是家裡錢財不多,讀書又是費錢的事。隻能送一個娃子去鎮上讀書。
我看就老大的二娃去吧。”
“啊?二娃還不趕緊謝謝你爺!”翠花忙拉著二娃喜道。
二兒子驚道:“爹,我家娃子也是聰慧的緊,小蛋也想讀書啊。”
二兒媳婦也抱怨道:“是啊,爹!我們老二也為家裡忙上忙下,任勞任怨的,怎麼能隻送老大的兒子去呢?”
盧保生惋惜的看了看自己孫子,把那碗沒有吃過的雞蛋羹遞給了三孫子,問:“小蛋啊,你覺得是讀書好,還是這碗雞蛋羹香啊?”
小蛋被眼前這碗香噴噴的雞蛋羹勾引的挪不開眼睛:“爺,這碗雞蛋香!”
盧保生鬆了口氣,:“那拿去吃吧。”
小蛋馬上接過碗,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這樣一碗雞蛋羹可能有些人一輩子都吃不到。
“這事就這樣決定了。你們也看到了,小蛋他確實不太適合讀書。我們家實在供應不起兩個讀書郎。小周更合適些,還是讓他去吧,將來真的能中個功名,他也不會忘記你們老二一家的恩情。”
“爹!你不能這樣偏心啊!”二兒媳婦馬上開哭,扯著嗓子淒慘的哭訴著。
二兒子也抱怨著。
老大一家都沉默寡言老實起來,幾個孩子都嚇得不敢說話。
就在這時,院裡的看家狗狂吠起來,聲聲犬吠如同恐懼一般令人心神不安。
“老大,你出去看看怎麼回事。”盧保生道。
大兒子忙跑出去,過了一會抱著個小破罐進來。
“爹,咱家院子中間不知道誰放了個陶罐,你看。”
二兒子不滿道:“一個破罐子扔了便是。爹,您在多想想吧,小蛋他……”
“慢著。”盧保生打斷了幾人說話,二兒媳婦也頓了頓。
“把那小罐拿來我看看。”盧保生伸著手接過了罐子,自語道:“怎麼感覺有些熟悉?”
“還不會是咱家遭了賊?”大兒子比較憨實,忙要拿起棍子去找找家中是否藏了賊。
“不對,不對。”盧保生看著越來越熟悉的罐子,卻總是覺得有些記不起來,忘記了什麼。
“轟隆隆~”
一聲春雷滾滾驚響,大孫女跑道院子屋簷下,嬉笑道:“下雨嘍!下雨嘍!”
“啪啦~”
盧保生猛然間站了起來,呆若木雞,陶罐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爹,你怎麼了?”大兒子嚇了一條。
二兒子見自家爹麵無血色,也嚇著了。“爹,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去看看朗中?”
屋子裡沉寂了許久,盧保生蒼老的身軀顫抖起來,雙眼大睜目視前方,嘴唇哆嗦著發出了聲音。
“蛇…”
“大蛇……”
“大白蛇…”
“爹您說什麼蛇?”大兒子疑惑道:“哪裡有蛇?我去抓了扔出去便是。”
“轟隆~”
又是一聲驚雷響起,天空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照亮了屋裡盧保生蒼老的麵容。
他跑出了屋裡,不顧下著大雨來到院中,四顧尋找看著什麼,大喊道:“大蛇,是你嗎?是你來了嗎?”
大兒子驚道:“爹這是怎麼了?”
“該…該不會是,那…那個中邪了吧?”二兒媳婦小聲怯懦道。
“混說什麼?”二兒子反手捂住了自家婆娘的嘴。
眾人心中都有些哆嗦,畢竟是鄉野之間,那些狐鬼誌怪的傳聞多了去,甚至怪事都親眼見過許多,誰心裡都知道點什麼。
“轟隆隆~”
又是一聲驚雷傳來,猛然穿過屋頂,眾人都聽到了自家房子上瓦片磕磕碰碰的聲音,仿佛有什麼東西壓在了瓦片上並且同時壓碎幾十片瓦。
大兒子忙跑出屋裡,抬頭一看撲通一聲呆坐在地上,顫抖著指向屋頂,麵如見鬼的驚恐扭曲著。
眾人都連忙跑出屋裡,抬頭看去,紛紛被嚇傻了,隻見漫天雨霧中一條白龍般的巨蛇盤在自家屋頂上,那猙獰的巨大蛇首,那冷漠無情的豎直瞳孔,足以嚇破人膽。
“妖怪啊!救命啊!”二兒子驚恐大喊,翻身從泥窩裡爬起,就要拉著婆娘和爹跑走。
盧保生聽見自己兒子的聲音,猛然回過頭去。
一如當年那個午後,白蛇依舊如此神秘而強大,在那樣的風雨中一個少年抱著陶罐從雨幕中走出,為一條野獸巨蟒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