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雪。
袁窈坐在鏡前,玉簪子在發間懸了半晌。
指尖劃過鏡沿那圈纏枝蓮紋,銅鏡裡的人影眉尖微蹙,連帶著鬢邊新簪的珠花也失了幾分亮色。
“咱們窈娘真是好看得緊。”楊姨娘從妝奩裡挑出一對耳墜,指尖帶著暖爐熏過的溫意,輕輕為她戴上。
麵色紅潤,眼角的細紋裡盛著欣慰。
鏡子裡的女娘扯了扯嘴角,聲音如碎玉般清脆:“娘,不過是去赴個家宴罷了。”
楊姨娘替她理了理衣領,指尖不經意觸到女兒微涼的頸側,笑意淡了些。
“窈娘這些日子不高興,可是有心事?”
“咱們做女兒家的就應該無憂無慮,愁容滿麵的,要是長皺紋了該怎麼辦?”說著,伸出指尖撫過她微蹙的眉心,“跟娘說說,在想什麼呢?”
雪還在下,落得無聲無息,倒襯得這梳妝台前的靜,有了些沉甸甸的分量。
年輕的女娘透過銅鏡看見了母親眼角的細紋,她垂著眸替自己打理著最後一縷碎發,動作輕柔小心,像在仔細雕刻作品的最後一點細節。
她眸中的認真不假,欣慰與欣賞也不假。
“我在想……我的婚事。”心念一動,脫口而出。
隻是才將話說出口,又猛然回過神來,睫羽顫了顫,有些懊惱。
楊姨娘手中的動作一滯,下一瞬便坐了下來,坐在她邊上,用手將她的身子轉向自己這邊來。
“窈娘是在擔心自己的婚事?”楊姨娘眉間輕皺,嘴裡卻很輕快,“未出閣的女娘都會有這麼一段時間,緊張,不知所措。這很正常。”
“如果端王不看重我怎麼辦……”
很輕的一聲,似是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
這一聲是在問楊姨娘還是在問自己,她不知道。
恍惚間,耳邊響起陌生的聲音。
“你有讓其他人不得不攀附你的能力嗎。權力?或者彆的。”
這個聲音嚇了她一跳。
她有的。
可為何心卻狂跳不止。
她可以逃離於規則之外,隻要她想,她能要幾乎任何人的命。
“這是工具。”
耳邊驟然響起又一道聲音,直叫她打顫。
“不要多想,你這麼漂亮,又這麼聰明,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楊姨娘不知道此刻的少女心中已經閃過百轉千回,隻是微微一愣,放下心來。
還當是什麼大事,原來隻是窈窕淑女,渴望得到君子相逑。
年輕的女娘總是要走這一步,情竇初開,然後在這意亂情迷的漩渦裡掙紮,一邊忐忑不安,一邊驕傲。
“無論他喜不喜歡你,你都會是端王妃。未來這端王的天下,定有袁家一半。”
妝台下,一直攥緊衣角的指尖忽然鬆了。
眼中薄霧散去,透過銅鏡,她看見鏡中女人淺含著笑。
可她不是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