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
丫鬟們猶如泥胎木塑般跪在那裡,沒有人理會。
司昭頓了頓再次出聲:“煩請哪位姐姐幫一下忙。幫我把你們家小姐臉上的妝洗一洗先。”
離她最近的一個丫鬟這才抬頭,她掀起哭得腫脹發亮的眼皮,詫異地看著司昭。
司昭解釋:“我得畫出小姐最好的模樣。”
現在秦三小姐臉上脂粉抹得太厚重,像戲台子裡的花旦,基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這樣的臉畫出來,想來大太太不會滿意的。
那丫鬟猶豫著:“妝容壞了,我們可吃罪不起。”
地上的幾個早停了哭聲,卻沒有人說話,似乎聾了般。
司昭忙保證:“姐姐隻管先洗了,不行,我再重新畫回來就是。不然,這畫畫不出來,咱們都交不了差。”
見司昭這樣說,那個丫鬟方才推身邊的兩個同伴:“你們去打水。”
兩個丫鬟去端了水來,很快把秦三臉上的妝給洗乾淨了。
司昭看著棺木裡的人,還是吸了一口氣。卸了妝的秦三完全換了一個人,臉色青黑,很是嚇人,怪不得要上這麼重的妝。
叫秋紅的那個丫鬟,去屋內捧了粉盒來,見司昭已經踩在凳子上,伸手拿過粉盒,開始在小姐臉上敷粉,她退後一步,舉著粉盒,心下不免佩服。這丫頭膽子夠大。
司昭氣喘籲籲好一通忙活,棺木太高,趴在凳子上太累。
“你們幫我瞧一瞧,可行?”
二刻鐘後,司昭呼了一口氣,直起腰身。
幾個丫鬟近前。
棺裡的秦三,沒有先前濃妝那般陌生,也沒有溺死時候那般瘮人,此刻臉色勻淨,那青黑的地方,用淡淡的白粉和胭脂給掩了,唇間口脂淡紅,眉毛沒有描,就如平日裡一樣,隻是睡著了。
捧著粉盒的丫鬟秋紅忍不住嗚咽了一聲:“小姐。”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四下也響起低低的啜泣聲。
一片嗚咽聲中,司昭裁紙調墨,支了畫架子,開始描畫。剛二管家和她說了,秦惜雅停靈至多三日,現在對於她來說,抓緊時間畫像才是當下之重。
四下重歸安靜,隻有畫筆間或的摩擦聲和一二聲啜泣聲。
快到晌午的時候,一個仆婦領著一個灰衣老婆子瑟瑟縮縮地從外麵挨進來,到了跟前,先趴在地上拜:“小姐。”就嚎哭起來,隻數聲,就被仆婦不耐煩地製止:“快些吧。”
跪在地上的秋紅自見了老婆子,眼睛就一直亮晶晶地盯著她:“奶奶。”
老婦人一把按住秋紅的手:“你好好給小姐守靈。”
她轉過頭去,瞥了一眼幾步外的仆婦,用力搖了搖,繼續:“替小姐祈福。”
她見秋紅似乎還不明白,嘴唇翕動,無聲說了兩個字。
秋紅看著匆匆離去的老婦人,她吸一口氣,忽然嚎了起來,聲音嘶啞,猶如破風的風箱:“小姐,嗚嗚.....”
剛剛沉寂的那幾個丫鬟也隨之哭了起來,一時悲聲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