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細如發絲的蘇字,清晰得很。
周錦繡說前陣子,有人在和樂樓發現了一塊扇墜子,是蘇家的物件。他這才今日拉了梅九來這裡。來合樂樓玩耍的客人輸了錢財,常拿身上的東西抵押換籌碼下注,東西雜亂,有的贏了錢,會拿銀錢贖回來,有的就抵在了這裡。這塊鎮紙既然放在這個架子裡,應該是物主棄了的。
周錦繡倆人去找掌事詢問物主去了,蘇家抄家的時候,家產拍賣歸公。蘇十一的私人物件,他們遲了一步,都沒有拿到。
兩人說著話,剛出門口,一個人低頭衝過來,撞落了梅九手中捧著的蛐蛐罐,瓷罐子脫手,哐當一下摔倒了地上,滾出老遠。
梅就慘叫一聲,一把拎住罪魁禍首,粗聲:“你賠我的大將軍。”
地上的蛐蛐罐,蓋子散開,已是空空如也。
被他抓住的那個人,直作揖:“對不住,對不住!多少銀錢,我賠。”然後,利索地掏出一塊碎銀子,遞過來。
“打發要飯的。”
梅九輕蔑地說這是侮辱他的大將軍,起碼100兩銀子。那人說他賠就是,然後伸手入懷作勢掏錢,忽然間拔腿就跑。
梅九奮起直追,扯著嗓子一路高聲叫罵,倆人一路急跑,很快就到了大門口,守門的漢子瞧見,一個掃地腿,那人就臉朝下,直直摔在門口的石階上。
一直盯著大門的劉良文聽見動靜,走過來,認出被壓在地上的那人,正要上前。
“直娘賊,跑得倒挺快。”
周錦繡和梅九氣喘籲籲地趕到,梅九早一腳踢了過去,那人大喊梅九訛人,一隻蛐蛐,哪裡要100兩銀子?
劉良文站在人群中,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卻是緊緊盯著地上的那人,一臉憎恨。
梅九驕傲地說他的大將軍可不是一般的蛐蛐,像自己兒子一樣養的,100兩都算少的。
那人自是不服,對著圍觀的人群要求大家主持公道。眼見人越來越多,周錦繡擠上來說,好了,蛐蛐也不要你賠了,那這個罐子你賠吧。這個蛐蛐罐可是前朝的舊物,100兩銀子,這個總是沒有訛你的。他舉著手中摔了一個口子的罐子,給眾人看。眾人見那罐子釉色厚實,罐底有紅色印記,一時七嘴八舌地。
地上那人傻了眼,知道今日不拿銀子是走不了的,就說要告官,他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天子腳下,他們不能這麼訛人。
周錦繡就笑了,那報官好了,讓府尹老爺來斷一斷,他這個粉彩罐子到底值不值100兩銀子。
那人見周錦繡來真的,傻了眼,歎自己今日時運不濟,碰到這樁倒黴事,隻得再次求情作揖,說能不能便宜點?他身上沒有帶那麼多銀錢。
周錦繡笑嘻嘻地說就80兩吧,梅九肉痛地點頭。
那人還是說沒有。就有那守門的漢子扭住他,伸了手到他懷裡一通亂掏,就拽出一疊子銀票來,獻媚地交給梅九。
“這不有銀子嗎?”
梅九使勁拍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這遝銀票少說有好幾百,他嘖嘖,利索地抽了二張50兩的,說剛好100,不用找了,把那遝銀票塞還給他。
“這是彆人的。”那人隻是求情:“高抬貴手。”
50一張的銀票子,共500兩,他方才拿著這銀錢去裡頭賭了一回,想著借雞生蛋,賺些零花用,沒想到,倒虧進去了60兩,正琢磨著這60兩的虧空,如何填補上?才沒注意撞上了人,現在又生生少了100兩,這下他要到哪裡去補這些虧空?
周錦繡已拉了梅九往屋裡去了,方才的正事都沒有乾,儘和他在這裡掰扯了,瞎耽誤了不少功夫。
倆人走後,那人苦著臉,從地上爬起來,人群中,一隻手伸過來,他抬頭一瞧,愧疚地:“劉兄。”
黑著臉的劉良文拽著他氣衝衝地往一旁的僻靜處去了。
“銀子還我。”
劉良文一進巷子就伸手,極力壓製胸中的憤怒。
“我也不是故意的,今日手氣不好,放心,我一定補償給你,容我幾日.....”
巷子裡傳出爭論聲。
轉角的司昭豎著耳朵,仔細聽著,一邊警惕地看著四下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