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廣場。
巨大的玄鐵碑在慘白的天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如同凍結的淚。
淩霜一身素白弟子服,孤零零立在碑前。
風卷著塵沙,刮過空曠的石板地,發出嗚咽般的嘶鳴。
這風裡,沒有青雲宗覆滅那夜的血腥焦糊味,卻多了一種更深沉、更黏稠的壓抑,像無形的鉛塊,沉甸甸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她的指尖無意識拂過冰冷的碑麵。
眼前晃動的,卻是記憶裡那片燃燒的煉獄:青雲宗赤焰峰在衝天的火光中轟然倒塌,玉石階被染成刺目的醬紫,同門扭曲倒伏的身影,還有那些掙紮的生靈最後破碎消散的點點星芒……那時的玄天宗,曾短暫地以為頭頂的陰霾散去了。
可好景,薄如蟬翼。
替代者來得比想象中更快、更貪婪。
不再是青雲宗那種浮於表麵的掠奪,而是更深層、更徹底的榨取。
靈石礦脈被“代管”,宗門庫藏被“借用”,弟子們連最基本的修煉資源都需仰人鼻息。
玄天宗,這座曾以劍鳴清越著稱的山門,如今更像一座巨大的囚籠,連空氣都浸透著屈服的苦澀。
而籠罩這一切的陰影上,赫然烙印著三個冰冷的大字——昊天宗。
淩霜的驕傲,如同她曾經鋥亮的劍鋒,在日複一日的磋磨中漸漸蒙塵。
她有些恍惚地望向山門的方向。
那十萬大山的莽荒凶戾氣息,似乎能穿透遙遠的距離隱隱傳來。
她竟……有些懷念那兩個來自山野、渾身是刺的少年男女了。
那個叫狗蛋的少年,眼神像未開鋒的刀胚,倔得讓人生厭;那個叫阿月的少女,安靜得像影子,卻又藏著令人心悸的秘密。
至少,他們身上那股不認命的野火,能短暫地灼痛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淩霜師姐?”
一個平靜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帶著一絲風塵仆仆的沙啞,卻異常清晰地穿透廣場的嗚咽風聲。
淩霜渾身一僵,猛地轉身。
塵埃落定處,兩道身影逆著稀薄的天光走來。
少年身姿挺拔了許多,不再是當初那個帶著土腥氣的野小子,粗布衣衫下隱隱透出某種內斂的、磐石般的沉凝力量,腰間那柄骨刃泛著冷硬的幽光。
少女依舊安靜,但周身流淌著一層難以言喻的靜謐星輝,煉氣六重的氣息圓融通透,竟讓她這個曾經的“師姐”感到一絲無形的壓力。
狗蛋……阿月。
淩霜的嘴唇動了動,一個“小”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卻被硬生生卡在喉嚨裡。
她看著狗蛋那雙眼睛,深邃、平靜,像藏著一整片暗夜的星河,築基六重的修為如同一道無形的壁壘橫亙在兩人之間。
她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極不自然的僵硬,驕傲的下巴微微抬起,試圖維持昔日的姿態,眼神深處卻不受控製地翻湧起劇烈的波瀾——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一絲被遠遠拋下的、火辣辣的挫敗感。
才多久?
他竟已……築基六重?!
從淬體八重到築基六重,即便是昊天界公認的天驕,也得十多年,而這期間滿打滿算也不足一年光陰!
“淩霜師姐。”阿月也開口了,聲音空靈依舊,卻多了一份溫潤的質感。
她的目光落在淩霜緊握的、指節有些發白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