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霜。
跪在父親的新塚前,背影像一塊被風霜蝕刻殆儘的碑石。
她身後,三個染血的影子沉默佇立,如同從這片焦土中生長出來的、帶著鐵鏽味的荊棘。
空氣中彌漫著未散的悲憤與認命的絕望,沉重得能壓碎肺腑。
狗蛋盤坐在陰影中,築基七重的力量在經脈內奔湧沉凝,如同新淬的刀鋒蟄伏於鞘。
然而這力量帶來的並非掌控感,而是更深沉的、源自世界本身的冰冷壓力。
兩條道路如同深淵裂穀,清晰地橫亙在他意識深處:一邊是直麵天道虎口、解析冰冷規則的荊棘絕壁;一邊是踏著他人骸骨、吞噬規則碎片的血腥捷徑。
選擇?
這個念頭隻在狗蛋那飽經風霜的、屬於星輝文明末代守墓人的識海中停留了短短一瞬。
如同投入滾燙熔岩的一粒冰屑,嗤響一聲,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選擇,那是困在搖籃裡的孩童才需要的慰藉。是弱者麵對命運洪流時,徒勞抓住的兩根稻草。
“嗬……”
一聲極低、帶著鐵鏽摩擦般粗糲的輕笑,從狗蛋乾裂的唇邊溢出。
這笑聲在死寂的廢墟中顯得突兀而冰冷,驚得淩霜身後那個斷了臂的老執事猛地抬眼,渾濁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警惕。
狗蛋緩緩抬起頭。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少年人的倔強,也不再是文明觀察者的悲憫疏離。
那是一種更為原始、更為凶戾的光芒在瞳孔深處點燃——如同在無儘黑暗中睜開眼的洪荒巨獸,饑餓的獠牙在陰影中閃爍著寒芒。
解析?
吞噬?
他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無聲地對著這片壓抑的天穹,對著那冰冷無形的天道羅網,對著廢墟上殘留的昊天宗意誌烙印,做出了自己的宣言。
都要!
星輝文明的觀測者權限在神魂中轟鳴,那是屬於守望者的貪婪——對知識,對規則,對宇宙本源的終極渴求!
他要解析!
他要撕開這冰冷天道的表層,窺探其運轉的齒輪,掌握那構成世界基石的冰冷邏輯!
他要像最耐心的獵人,在荊棘叢中開辟道路,在虎口邊緣攫取真理!
熟悉規則,掌握規則,最終……利用規則!
與此同時,源自十萬大山最深處的、刻印在骨子裡的蠻荒凶性也在血液中咆哮!
那是父親遺骨化作的刀鋒在渴望飲血,是燧石吊墜中最原始最暴烈的生存意誌!
吞噬!掠奪!
昊天界通行的法則不就是如此?
用他人的骸骨,鋪就自己的通天之路!
簡單!粗暴!野蠻!
充滿最原始、最赤裸的暴力美學!
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撕碎眼前一切桎梏的力量!
而金丹修士體內煉化的規則碎片,就是現成的、滾燙的資糧!
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同樣極端貪婪的意誌,在狗蛋的識海中如同兩條咆哮的凶龍,非但沒有相互撕咬,反而詭異地、狂暴地纏繞、融合!解析是為了更高效地吞噬!
吞噬是為了獲取更多解析的資本!
既要窺探宇宙的冰冷真理,又要踏著仇敵的屍骸前行,還要在這條布滿荊棘與屍骨的路上,守住心中那點星火不滅!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