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指尖觸及焦痕的瞬間——
嗡!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狂瀾毫無征兆地轟然爆發!
滾燙的岩漿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壩,蠻橫地奔湧過四肢百骸。
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猛地炸裂、晃動、破碎!
刺目的猩紅血光蠻橫地吞噬了一切景象,視野裡隻剩下扭曲翻騰的赤色浪潮,耳邊則是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以及另一個稚嫩童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了時光的壁壘,尖利地刺入他的腦海!
混亂的血色漩渦中心,景象強行凝聚:逼仄、搖晃、被濃煙和火焰舔舐的陋室。
幼小的自己蜷縮在角落,喉嚨因極致的恐懼而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淚水在滿是煙灰的臉上衝出兩道絕望的溝壑。
父親魁梧的身軀擋在門口,像一座即將崩塌的山嶽。
一道猙獰的傷口斜貫他的後背,深可見骨,滾燙的鮮血如泉湧般浸透了他粗陋的麻布短衫,在他腳下彙成一汪粘稠、不斷擴大的猩紅湖泊。
母親倒在他身前幾步,一支閃爍著陰冷靈光的符箭無情地洞穿了她的胸膛,箭尾的翎羽還在微微顫動,每一次顫動都帶出更多的生命之血。
父親猛地回頭,臉上血汙與煙灰混合,如同惡鬼的麵具,隻有那雙眼睛,在跳動的火光中燃燒著最後的、令人心碎的清醒與急迫。他的嘴唇翕動,每一次開合都牽動後背的傷口,湧出更多的血。
一個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誌,穿透火焰的咆哮與房屋崩裂的巨響,如同冰冷的鋼錐狠狠鑿進幼小蘇三的耳膜:
“…放下…仇恨!不要…報仇!活下去…活下去…”
“蘇三!”
一聲清脆的厲喝,如同冰錐刺破沸騰的血海。
是淩霜。
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警醒力量。
血色幻景驟然崩塌,眼前依舊是那片破敗焦黑的廢墟。
蘇三渾身猛地一顫,像是剛從溺斃邊緣掙紮回來,粗重地喘息著,額角青筋暴起,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自己還按在焦黑門框上的手指。
那指尖下的觸感,冰冷得如同地獄的基石。那三個字——“不要報仇”——如同燒紅的烙印,在他混亂的腦海中反複灼燒、轟鳴,與血脈深處咆哮的複仇烈焰瘋狂對衝,幾乎要將他的頭顱撕裂。
他猛地抽回手,仿佛那焦黑的木頭在瞬間變成了滾燙的烙鐵。
“你沒事吧?”淩霜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掃過蘇三煞白的臉和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帶著審視。
“沒…沒事。”蘇三的聲音異常沙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舊地…風大,迷了眼。”他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將那血色的低語甩出腦海,可父親那雙在血與火中燃燒的眼睛,母親胸前顫動的箭羽,卻更深地烙印下來。
他避開淩霜探究的目光,高大的身軀微微繃緊,沉默地踏入這間承載著他童年終結的焦黑廢墟。
斷臂的老執事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無聲地掃過巷口和幾處便於埋伏的高聳斷牆。
玉簪女弟子和原玄天宗內門弟子則迅速檢查起這間僅剩三麵殘壁、勉強能遮蔽風雨的“房間”。
屋頂早已洞開,灰白的天空如同一塊巨大的裹屍布,冷冷地覆蓋下來。
角落裡堆積著厚厚的灰燼和腐朽的雜物,空氣裡是深入骨髓的潮濕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