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沅在暴雨裡走了三個小時。
雨水順著發梢鑽進領口,在鎖骨處積成冰涼的水窪。
她數著路燈下飛濺的水花,第六十七盞燈柱旁有塊翹起的磚,就像幼兒園門口那條裂縫。
如果她的孩子出生,她現在應該盼著她們什麼時候可以去幼兒園了吧……
“砰——”
額頭撞上防盜門時,薑沅才發現自己站在家門前。
鑰匙在掌心攥出紅痕,鐵鏽味的血絲混著雨水滲進門縫。
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黑色傘麵斜斜罩住她顫抖的肩。
“你瘋了?”
衛梟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傘骨在他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薑沅看見他工裝褲膝蓋處沾著水泥灰,猜想他大概剛視察完工地。
這個總在深夜徘徊在她窗下的男人,連關心都帶著粗糲的笨拙。
薑沅轉身時踉蹌了一下,衛梟的手臂立刻橫在她腰後。
隔著濕透的襯衫,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彆碰我。”
她啞著嗓子後退,後背撞在門板上。
鐵門轟然洞開,薑沅栽進玄關的陰影裡,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衛梟的傘掉在雨中,濺起的水珠撲在她滾燙的眼皮上。
混沌中有人托起她的後頸,薑沅聞到白粥的香氣。
衛梟的拇指擦過她開裂的嘴唇,沾著血珠按在保溫桶邊緣。
她這才注意到茶幾上擺著印有消防隊標誌的急救箱,繃帶旁躺著支體溫計。
“三十九度二。”
衛梟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薑沅蜷縮在沙發角落,看他蹲在廚房熬薑湯的背影。寬大的灰色T恤下擺被水汽洇濕,隱約露出腰側猙獰的燒傷疤痕。
記憶突然裂開一道縫隙。
多年前那個濃煙滾滾的傍晚,就是這個背影撞開她家的防盜窗。
麵罩下的眼睛被熱浪灼得發紅。他抱著昏迷的薑沅衝出火場時,陽台的綠蘿正劈裡啪啦往下掉火星。
“把藥吃了。”
衛梟端著瓷碗的手停在半空。
薑沅盯著他小臂內側的縫合疤痕,想起急救員說過的話。
“衛梟用手臂替你擋了掉落的吊燈。”
白瓷勺磕在牙齒上發出脆響,小米粥混著淚水的鹹澀湧進喉嚨。
衛梟突然起身,軍用靴踩得地板吱呀作響。薑沅聽見浴室傳來嘩嘩水聲,接著是布料撕裂的聲響。
“物理降溫。”
衛梟把擰乾的毛巾敷在她額頭上。
“小時候的老法子。”
他的指尖無意擦過薑沅耳後的敏感帶,兩個人都僵住了。
黑暗裡傳來舊空調的嗡鳴,薑沅數著衛梟的呼吸聲。
當他第三次調整冰毛巾的位置時,她終於開口。
“為什麼是我?”
衛梟的動作停頓了五秒鐘。
窗外閃電劈開夜幕,薑沅看見他喉結劇烈滾動。
“沅沅,我想彌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