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塵像是聽到了催命符的聲音，嚇得渾身一哆嗦。
“這種事……真的需要我嗎？”
八月夫人點起煙鬥，紫煙繚繞，在水霧中嫋嫋升起，宛若炊煙，幽幽的說：
“當然，我聽愛莉說，你的血脈能克製歌莉婭的魔性。”
路塵聳了聳鼻尖，弱弱的說：
“哦，那可能與我的共鳴之力有關。”
八月夫人又解釋道：
“不止於此，五行均賦中正平和，而成魔者都是單靈根，二者正好相反對衝，你的血脈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鎮魔性，這與歌莉婭的魔血可以提升你的修為是一樣的道理。”
路塵皺眉，若有所思，似乎聽懂了。
“好吧，可就算歌莉婭需要我……我和夫人也沒必要同時幫忙吧？”
八月夫人啞然一笑。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伱低估了歌莉婭，也低估了她的血魔封禁，我必須在這裡。”
專業人士的一句必須在這裡，讓路塵無話可說。
可是這裡是溫泉池，八月夫人在他眼裡就跟死黨王群玉的老媽一樣，讓他很尷尬。
“那也不用脫衣服來吧？”
八月夫人笑著升起了紫煙，很快讓溫泉裡一片繚繞，能見度直線下降。
“彆說的我好像要把你吃了一樣，很快你就會知道了，下來吧。”
路塵這才轉過身來，小心回到池邊。
一轉眼，池子裡跟桑拿房差不多了。
粉白色的櫻落宛如飛雪，一瓣瓣飄揚在嫋嫋霧中。
紫煙又為池子裡帶來了很重的藥味。
路塵感覺昏昏欲睡，又飄飄欲仙，仿佛置身天堂，罪惡的靈魂得到了寬恕與撫慰。
他努力保持清醒的意識。
去竹屋裡褪去依物，換了竹纖浴巾。
他這才小心翼翼的趟入水中，與歌莉婭和夫人呈掎角之勢，隔霧相望。
歌莉婭睡的正香，甚至發出淡如清酒的悅耳鼾聲，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另一邊，隻能看到夫人巍峨的輪廓。
氣氛有點詭異。
路塵倒是不怕彆的，就是有點怕她突然掏出手術刀，無痛噶他的腰子。
噶完又完好無損的放回去……
“歌莉婭看起來還可以吧，有必要特地做什麼嗎？”
路塵開口問道。
八月夫人忽然極認真的說：
“我告訴你她現在的情況。
歌莉婭的血魔封禁等級很高，我在三年前有意引出過一次，差點獻祭了這條老命，幫她續了幾年清醒的意誌。
第二次，就是你這次在修行艙內引出的血魔，而你雖然在修行艙，比三年前的那次卻危險的多。
好在歌莉婭的意誌在冥冥之中救了你。
事後，你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也沒有妥善處理，導致現在血魔封禁有所鬆動了。
在需要她發力的情況下，比如對戰一位六十五級以上的強者，她很可能會失控化魔，當血魔再次出現，會無差彆殺死身邊所有人。”
路塵確實是大意了，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血魔的位階很高嗎？”
八月夫人微微頷首，平靜的說：
“在深淵裡，幽冥的位階最低，往上是普通的定形黑焰幽魔，半定形的白焰幽魔，以及不定形的血魔，但位階高低，隻能說明你入魔的執念深淺，未必代表修為和戰力。”
路塵若有所思。
既然血魔是無定形的，所以，歌莉婭還真可以捏個黑貓出來？
“魅魔又處於什麼位階？”
他好奇的問道。
八月夫人吸了口煙，搖首笑道：
“魅魔隻是個俗稱，沒有對應位階，是指實力低微，隻能靠媚術勾引強者，吸取其靈力的幽魔。魅魔有男有女，一般高位階的幽魔是不屑做這種事情的。”
路塵一愣，難道歌莉婭的位階不高？
那為什麼在祖鞍星雲，骷髏魔看到歌莉婭顯出魔形後，嚇得馬上就跑路了。
“到底歌莉婭本體是血魔，還是歌莉婭母親是血魔，還是有彆的什麼設定？”
八月夫人搖了搖頭。
“我認識她也隻有三年時間，未必有你了解的深入。
她剛來的時候，甚至聲稱是來抓我的。
關於她的身份，需要你親自探索得到答案後告訴我。”
路塵感覺，八月夫人不像說謊的樣子。
歌莉婭的身世確實是個迷。
他忽然想起昆迪·奧格斯的話，又問：
“對了，那隻貓怎麼樣了？”
“什麼貓？”
“幽魔貓。”
說起幽魔貓，八月夫人語氣忽然變了。
“你確定那隻貓是撿回來的，而不是它主動找到你的嗎？”
路塵不明其意。
“當然是撿回來的，冒險者協會的官方懸賞還能有假……夫人為何這麼問？”
八月夫人平靜的說：
“這是一隻介於生與死之間的混沌貓，我既無法殺死它，也無法救活它……
沒想到，我一把年紀了，還需要再學習，再研究，不愧是我的好徒弟啊！”
生死之間的混沌狀態，薛定諤的貓？
路塵聽傻眼了。
他忽然理解了，為什麼灰鴉那麼強大的女人也會丟了貓，丟了也找不到。
“行吧，我總是撞見這些離奇的事。”
隔著水霧，八月夫人幽幽盯著路塵。
“難道最離奇不是你自己嗎？”
“有嗎？”
路塵覺得，以後還是得低調一點了。
你開掛強大了，最先注意你的可能不是更強大的敵人，而是科學家。
“我們還是先給歌莉婭治療吧。”
“你去咬破她的手指。”
路塵聽從八月夫人的指揮，湊到歌莉婭身邊，抓起她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八月夫人看呆了。
“你還挺嫻熟的。”
“啊疼疼——”
歌莉婭被路塵一口咬醒了。
迷迷糊糊看了眼。
路塵在旁邊。
夫人在對麵。
全都沒有穿衣服！
“怎麼是你？夫人還在這裡……”
路塵冷靜道：
“這是給你治療！”
歌莉婭縮回手指。
“治療需要全脫依服嗎？可惡啊，八月你個老太婆！”
路塵沒想到歌莉婭還在乎這種事。
“行行行，我沒看她，我就看你。”
“你個銀賊，誰給你看！”
歌莉婭隨手雙臂環胸，藏器於身。
路塵心想：嗬，女人，上次在飛船的浴缸裡你明明不是這樣的，還擱這凹造型！
“誰看你呀？我就治療。”
歌莉婭忽然一臉認真的盯著對岸的八月夫人，冷聲道：
“這裡不是修行艙，是現實世界，治不好你們就死了，彆指望我現實世界我會自殺救你們。”
道理路塵都懂，但隻要沒收到避險提示，他根本不慫。
“放心，我們是專業人士！”
八月夫人也沒有多說什麼。
“開始吧。”
“怎麼開始？”
“你上次怎麼釋放血魔的？”
“那需要誅魔劍！”
路塵從岸邊的儲物袋內取出誅魔劍。
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他準備拿劍劃開歌莉婭另一根手指。
劃之前，依然沒有收到避險提示。
嘴上還是戰戰兢兢的說道：
“感覺有點危險。”
八月夫人寬慰道：
“放心，我已經喂她很多抑魔藥了，最多隻能把血魔魂體引出，魔性起不來了。”
路塵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拿劍給歌莉婭的另一手指劃出了血痕。
隨後，又拿劍劃破自己掌心取血。
複現之前在修行艙裡的引魔過程。
以自己血脈與歌莉婭的血脈共鳴。
掌心的鮮血一瞬間被震成了血霧。
血霧又在霧中連成一線，與歌莉婭指尖流出的鮮血連接。
很快，她體內的鎮魔封印……鬆動了。
歌莉婭瞬間化魔，全身覆蓋了一層淡淡的黑色魔焰，頭頂伸出一對貓耳，屁骨冒出長長的貓尾，雙手和雙腳都冒出了鋒利的貓爪。
一轉眼，已經徹底變成了巨大的貓形。
歌莉婭隨即昏迷，被貓形魔焰完全接管了身體。
這隻肥貓比之前要安靜許多。
就躺在岸邊，呼呼大睡起來，沒有以前觸電後炸毛的幽影，眸子裡也沒有血紋閃爍。
不得不說，八月夫人的鎮魔藥還挺厲害，完全鎮住了幽魔。
但血魔還是沒有出現。
路塵感覺哪裡不對勁。
“血魔怎麼還沒出來？”
八月夫人問：
“你回想下，與修行艙相比，這一次是不是少了什麼步驟？”
“對了，我人得進去！”
路塵還記得。
上次，他一躍鑽進了肥貓的魔焰內，很快被魔焰排斥出來。
應該是歌莉婭的本能。
眼下，可是現實環境，不能開玩笑！
於是，他先是把手指伸進魔焰試試。
指尖麻麻的，卻沒有像上次那樣禿嚕皮……
可見，魔性小了許多。
這樣，他才放下心來，爬進了貓身。
這次，沒有被排出來。
於是，路塵爬向歌莉婭的本體。
就在手碰到她指尖的一瞬間，被一股駭然的斥力給彈出去。
路塵橫著飛了出去。
穿過水霧與紫煙，一頭撞在了八月夫人的懷裡……
渾身一涼。
又軟又冷，像是死人的身體。
在這物欲橫流的社會，人心冷漠無情，隻剩這玩意還有點溫暖……抱歉，這玩意也沒有溫度了！
路塵從夫人身上猾進了水中。
身上依然沒有沾染一絲魔焰。
水池對麵，黑貓憤怒了。
雙眸赤紋畢現，一身魔焰劇烈的燃燒，搖夜，抽畜起來。
魔焰中央，歌莉婭手指劍傷處，漸漸流出了鮮血。
不過，量很少。
一轉眼，黑貓已經被歌莉婭的鮮血染成一絲暗紅。
好在，魔性比上次弱多了。
而黑貓的靈壓也隻是超過六十幾級，就不再上升。
一雙赤紋貓眼，隨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貓額上裂開的一隻獨眼。
獨眼中顯出了更為複雜、更讓人難以直視的赤紋。
直看的路塵頭皮發麻，氣血上湧，很難保持鎮定。
尤其是看見路塵沒穿依服，瞬間凝固了。
平穩的魔氣再次攀升……
嚇得路塵連忙解釋道：
“阿姨，彆彆，我們這是在給歌莉婭做安神治療呢……您也不想歌莉婭失控殞命吧？”
路塵一邊說著，一邊強行施展共鳴之力，融合藥力滲入歌莉婭的丹田，與魔力混合。
許久之後，血魔魅影恢複了冷靜，沒再看路塵一眼，而是盯著池水對麵的八月夫人。
“教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不止連身體變了，連理想也變了？”
八月夫人微微一怔，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有人喚她教授。
“你認識我？”
血魔平靜道：
“我認識每一個人。”
她的音色和歌莉婭一模一樣，但說話的語氣完全是另一個人。
八月夫人放下煙鬥，端起池邊的紅酒，輕輕抿了口。
“你做不到的，起碼你不認識你麵前的這個孩子。
我已經退休很多年了，現在是年輕人的時代。
尤利西斯。
阿爾傑農。
如今連黑龍都出來了……
我把希望留給了新時代。”
血魔搖了搖頭。
“你漏掉了……嗯？我睡了多久，居然連她的名字都忘了嗎？”
路塵懂了，血魔說的是他的便宜師父，灰鴉，即法裡爾夫人。
難道真有一種法術，能讓所有人都忘記她的名字嗎？
八月夫人端著酒盞，幽幽笑道：
“看來，她的魂術在你之上。”
血魔仰首笑道：
“可惜，新時代已經是過去式了，人類的前方隻有地獄。”
說著，身形消散，化為塵煙。
歌莉婭隨即猾入池中，沉了底。
一直施展共鳴之力的路塵滿頭大汗，連忙把歌莉婭從水中撈起，扶靠在岸邊。
八月夫人遠遠看了眼，這才鬆了口氣。
“多虧你的力量，藥力完全吸收，封禁穩固了，把血魔急的都痛罵全人類了。”
路塵也跟著鬆了口氣。
“血魔說認識每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大概是某種推衍能力吧，你的師父擅長於此，我是門外漢。”
說著，八月夫人起身出浴，穿上了衣服和銱帶白噝。
身形輪廓姿態豐饒，但因個子極高，卻並不臃腫，引人遐思。
像是暗黑、放大版的歌莉婭……
路塵不禁想起剛才臉部急刹。
太涼了。
八月夫人穿好衣服，在池子裡撒了些愈靈安神的藥材，便起身離開了竹林。
……
不一會兒。
夫人換班愛莉，去木屋裡照看人類女人。
勞累了一整天的愛莉，終於回到竹林裡，準備休息片刻。
給路塵端了杯茶，又給歌莉婭喂了口酒。
“歌莉婭姐姐治好了嗎？”
歌莉婭還在昏迷中。
路塵抿了口茶，點頭道：
“暫時沒問題，她休息一夜就好了……那些人類女人現在怎麼樣了？”
愛莉道：
“隻能說暫時穩住了情緒，但記憶還有些混亂，對未來都很絕望。”
路塵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
“她們可能需要遊戲倉，玩玩都市類的遊戲，慢慢找回人類正常生活的感覺。”
愛莉想了想，倒也不是沒可能。
“這倒是一個辦法，回頭我和夫人商量商量。”
路塵放下茶盞，長伸了個懶腰。
他看的出來，愛莉可能比他還累。
“這趟聯邦之旅真是辛苦啊，你也進池子裡好好休息吧，彆累壞了身子。”
愛莉心中一暖，可又莫名想起上次在池子裡發生的事，小臉瞬間紅到了耳根。
“可是我……”
路塵板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