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老者一言不發，一雙殺意滔天的眸子直盯著路塵，關閉了視頻。
仿佛視頻關閉之後，灰塵滿天的半空還殘留著那雙陰鷙深邃的眸子。
無頭裝甲高高懸在狼牙城的上空，頭頂被塵土遮蔽的星空，仿佛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俯瞰著百萬奴隸主的終局。
這一百萬奴隸主，僅僅是狼牙城一城的公民，整個狼牙星還有更多……
稍稍費點力氣，路塵是完全可以做到殺光全狼牙星幾千萬奴隸主的。
畢竟，有了總經理的權限與秘鑰，除軍事體係和銀行體係外，他能通過衛星輕鬆入侵這個恒星係的任何獨立係統。
但他殺不了整個宇宙的奴隸主，以及，比奴隸主更該死的犯罪分子。
公開殺死狼牙星的一百萬奴隸主，是表明態度，震懾宵小，彆想再打著撤銷他英雄獎章的主意了。
此刻。
路塵親口說的每一句話，直播的每一段視頻，都通過狼牙城內的屏幕傳播出去。
地麵上的奴隸能看到。
地下避難所的奴隸主也能看到。
春誦夏弦的直播間裡鴉雀無聲。
就連兩位女主播，也看傻了眼。
“路、路老師……您真的殺死了一百萬帝國公民嗎？”
路塵也沒想到，自己正在殺人的時候，居然還得回答直播間的問題。
“彆急，還沒死透呢，再等會。”
春誦和夏弦怎麼說也是帝國公民，完全沒想到一向亞撒西的路老師，能突然殺死一百萬帝國人類。
“可……路老師自己不也是帝國人嗎？”
路塵這才恍然想起，自己這個社會主義接班人，居然還是帝國公民。
“我是帝國合法公民。
但這些人是罪犯，巴爾赫家族也好，狼牙公司也罷，所有奴隸主都是罪犯。
也許他們還罪不至死，也許罪該萬死但不應該由我未經審判執行私刑，但想要撤銷我的英雄獎章，那可就是罪無可赦了。”
春誦和夏弦不懂為何路塵對一塊不值錢的帝國英雄獎章有如此執念。
“可是路老師已經殺了七個賊首，都說法不責眾，這可是一百萬人……”
豈料，路塵忽然冷冷丟了句：
“法不責眾，我責。”
彈幕區瞬間炸鍋，留言區也陸陸續續有了延遲網絡區觀眾的留言。
“霸氣！”
“好一個法不責眾，你來責！”
“雖然我也是帝國人，但毫無疑問，奴隸主都該死！”
“何止奴隸主們該死，割韭菜的韭菜主就不該死嗎？”
“如果奴隸主們沒有逃往地下避難所，路船長難道要在千萬市民中找到百萬奴隸主，一一殺掉嗎？”
“看上去隻是順手殺了而已。”
“怎麼解釋都沒用，隻有無法無天的人才喜歡出海冒險，冒險者都是惡魔！”
“哈哈，並非冒險者是惡魔，隻是路船長的飛船裡有一位可愛的狼人少女，以及一位美豔的魔女……路船長為了女人背叛了人類。”
“真相了！”
“如果我有這麼漂亮的魔女和狼女，我甚至會背叛上帝。”
“我突然有些理解路船長了。”
“其實，路船長在聯邦森穀恒星係同樣救出了三十八位備受精神折磨的人類女奴，目前在白露號上接受治療，如果當時條件允許，我相信路船長會救走更多人類女奴……要麼是個偏愛獎章、沽名釣譽之輩，要麼是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痛恨一切奴役與剝削。”
“你見過哪個沽名釣譽之輩敢硬剛帝國艦隊的？依我看，路船長小時候一定被剝削的很慘吧……”
兩位女主播看著彈幕和留言，若有所思。
她們沒再糾結道義問題，而是向路塵詢問一個更為現實的問題。
“路老師公然這麼做，不怕受到帝國本部懸賞，甚至是報複嗎？”
在宇宙尺度上，因為躍遷的存在，行星防禦方無法預估敵人出現的時間和方向，防禦星際海盜的難度極大，一般會建立大量的地下避難所，然後等待援軍。
如果星際海盜劫掠一番快速離去，會受到來自帝國的高額懸賞，很快就會被其餘更強大的冒險團抓獲或團滅。
因此，一般來說，很少有冒險團敢襲擊帝國星域內的行星，最多也隻敢突襲商船，即便如此，依然十分注重突然性和隱蔽性，生怕暴露自己，被帝國懸賞。
像路塵這種提前預告，公然襲擊帝國屬地的情況，是極罕見的。
路塵笑著搖搖頭。
“想什麼呢，我可是幫助帝國揭露了二級同盟蛀蟲的大英雄，更是解放億萬類人奴隸的大英雄，帝國萬萬億的三級同盟人民站在我的背後，我猜帝國不但不會治我的罪，可能會為我頒發白銀英雄獎章。”
兩位女主播和直播間的觀眾這才明白，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個人問題了，而是涉及到帝國的懷柔政策，帝國與聯邦的實力均衡。
畢竟，就算在帝國內部，類人的總人口也要超過人類的總人口。
如果新聯邦借機生事，讓帝國轄區的三級類人同盟國因此逐漸倒向聯邦，那聯邦人口會瞬間暴漲到帝國人口十倍以上，帝國就很難再維持現在的優勢地位。
這就是為什麼，路塵要當眾直播殺死一百萬奴隸主，把個人恩怨上升到政治問題。
他是有備而來的！
春誦夏弦又問道：
“路老師，您說半年後去殺狼牙公司董事長，是真的嗎？這可要比入侵狼牙公司困難多了呀，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路塵心想，我堂堂穿越者，半年後也許已經打穿整個銀河係了。
他前世經常看網絡，洋洋灑灑三五百萬字的大部頭完本書，到完本時，劇情時間才剛過去半年，已經打穿全位麵了。
“是真的，如果半年後董事長大人沒被帝國抓進監獄病死的話。”
春誦夏弦恍然大悟。
路塵此舉通過偽裝成總經理，得以連線董事長，成功曝光了狼牙公司幕後一把手。
一旦帝國反目清算此事，如果老者背景夠大，或許能低調活下來，如果老者背景不夠硬的話，很可能會成為帝國的棄子。
路塵說完，便一躍升空，消失在了漫天塵埃中。
這一刻，狼牙星所有的項圈都解鎖了。
自動解鎖，掉落在地。
然而，奴隸們卻並不覺得興奮，反而覺得害怕，害怕被剩下的奴隸主清算。
他們撿起地上的項圈，努力想帶回去。
可解鎖的項圈怎麼戴也戴不上，有的人甚至哭出聲來，跪在地上磕頭，一直磕出血……
這一幕，把春誦夏弦和直播間裡的二百多萬觀眾看傻眼了。
隻有在這一刻，她們真正體會到了，為什麼奴隸主必須死。
為什麼路船長，要當眾屠屍百萬！
春誦和夏弦眼眶泛紅，若有所思。
回過神來，兩位女主播忽然驚呼：
“咦，路船長人呢？”
“剛才天上那麼大個裝甲呢？”
“快看，裝甲在大氣層外，正在疾速飛向裡奧寧號……與裡奧寧號彙合了。”
“天哪……裡奧寧號消失了！”
“懂了，這是一艘隱身飛船。”
“不對，路船長人都跑路了，我們的畫麵誰拍的，攝像頭又來自哪裡？”
“找到了，剛才的直播畫麵來自狼牙大廈周邊大樓的頂樓防空攝像頭。”
“現在連線的是衛星拍攝畫麵。”
直播觀眾剛剛還為奴隸們的悲慘經曆心中悲憤、悲涼，一轉眼，又背脊發涼。
“什麼地獄黑客！”
“我忽然有些懷疑，我銀行卡裡的錢是否安全了。”
“路船長這種實力，分分鐘百萬上下，會在乎你兜裡幾個錢嗎？”
“不不不，偷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加一起不少錢呢！”
春誦夏弦看不下去了，連忙解釋道：
“如果隻是為了錢，路老師是不會出海當冒險者的，冒著生命危險，解放各地奴隸，揭露各國弊端。
即便擁有這樣的黑客天賦，路船長也從來沒有搶劫和偷竊，他的所有都是正當防衛、反劫凶手所得。
他隻是單純喜歡冒險，同時看不慣各種惡心的人和事。”
彈幕區和留言區都陷入了沉默。
難道他真的是英雄？
裡奧寧號撤出戰場之後，腹背受敵的尋龍三號也隨即撤出了戰場。
“我們看到，尋龍三號損失了五艘迷伱戰鬥艦中的兩艘，飛船本體也遭受一定程度的損傷。
但這些損傷並不致命，以至於尋龍三號即便腹背受敵，依然能從容逃離戰場。
這證明了，從設計角度看，這艘嶄新的巨龍冒險船沒有任何問題。
也證明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在線觀眾也被沙丘王子的財力震驚了。
何止是為所欲為……一艘八十級的冒險船單挑兩支艦隊長達半個小時，簡直超神了。
但仔細一想，這一艘八十級的冒險船，卻攜帶了五艘八十級的迷你戰艦，總造價很可能超過了一整支颶風艦隊！
有時候，戰鬥力真就是由財力決定的。
這時候，春誦夏弦突然興奮的宣布道：
“就在剛剛，我們的直播間曆史性的突破了三百萬在線人數，達到了熱門主播行列，想當年直播長虹國飛球比賽也沒這麼多觀眾。”
這時候，直播間有人提醒兩位女主播。
“主播不是做原始星穹的隨船直播嗎？裡奧寧號和尋龍三號都躍遷離開了，主播留在狼牙恒星係是想直播這些奴隸的後續遭遇嗎？”
春誦夏弦恍然大悟。
“等等，他們怎麼全走了，還有我呀，不能丟下我們呀，我們和路船長還有合同呢！”
“咦，我們的飛船已經在準備躍遷了。”
“下一站去哪呢，是《帝國娛樂周刊》朝霞分部嗎？我記得就在康琅國國都附近哦。”
“我來看看躍遷的目標……”
兩位女主播話還沒說完，春夏號就驟然消失在狼牙恒星係的外圍星空。
……
帝國這邊。
狼牙大廈，隻剩一片廢墟。
狼牙城九座地下避難所中，超過百萬的奴隸主窒息而死。
狼牙星地麵裝甲部隊，全軍覆沒。
本土狼牙艦隊，全軍覆沒。
康琅國支援艦隊，除了旗艦受傷外，其餘近乎全軍覆沒。
帝國掬風艦隊，損失兩艘七十級驅逐艦，另有三艘驅逐艦不同程度受損。
而旗艦颶風號，完好無損。
颶風號內。
霍頓上校連上了視頻電話。
對麵並非是他的頂頭上司，阿布齋將軍。
而是一個，擁有一頭酒紅色短發的妙齡女子，站在深夜的陽台上，四周是迤邐的霓色。
女人穿著一身藍白緊身衣，身材極勻稱。
標準的杏臉，一雙赤瞳像是沉在海底，黯淡無光，五官清純精致，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女人眼前的投影光幕，和路塵的投影光幕一模一樣，隻是尺寸沒那麼大。
“不必沮喪，我根本沒指望你能抓到那個男人。”
霍頓倒是並沒有覺得太沮喪，這些年在阿布齋將軍手下打仗，突出一個能混就混，輸贏乃兵家常事，保存實力最重要。
“你已經知道結果了？”
伊莎貝爾的語氣過於平靜。
聽起來有些冷漠。
“我猜到結果了。”
霍頓笑著搖頭道：
“你也隻猜到了開頭，他確實是抱著襲擊狼牙公司的目標來的。
然而，除了黑客手段外，我並沒有看到他表現出了特彆的天賦。
這次奇襲成功，反而是沙丘國斥巨資建造的尋龍三號立了奇功。”
伊莎貝爾平靜道：
“你甚至沒有親自和他交手，就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沒有調查他的任務，為什麼要親自和他交手？”
“我給你的新版病毒，沒用上麼？”
“沒用，連尋龍三號都入侵不了。”
“那隻有一種可能，尋龍三號是由他本人駕駛的。”
“和你一樣的遠程駕駛嗎？”
“嗯。”
“確實是個人才，但如果沒有尋龍三號的強力輔助，他的突襲行動將一敗塗地。”
“在祖鞍星雲的梅雨星，他可沒有任何輔助，反而有我遠程控製的素顏裝甲和百足蟲號兩個遠強於他的競爭對手，即便如此，我們依然沒能阻止他拿到青翼龍龍丹。”
“是嗎？看來是個擅長借勢的人，且看看他能在娛樂周刊分部掀起什麼浪花吧。”
“不會有彆的浪花了，你很快就會收到一條命令：前去抓捕狼牙公司的剩餘高層，找到他們奴役類人的證據，還要徹底摧毀返祖實驗室遺址，毀滅帝國股東參與實驗的證據，最後解放全狼牙恒星係的類人奴隸。”
“真是麻煩，如果這位路船長公布我們的戰前會議視頻，我不是要做無用功麼？”
“他是聰明人，知道會各退一步的，何況他還惦記著自己的英雄獎章呢。”
“唉，沒想到我還有任務……早知道會這樣，那兩艘驅逐艦可以保全的。”
仔細回想這次任務的全過程，霍頓上校也覺得自己失敗的有些莫名其妙。
“戰前大會上，我明明已經把這小子的能力無限拔高，做出了最糟糕的打算，結果沒想到他居然能調動沙丘國的飛船。”
“也許，任何計劃都是徒勞的，我們可能走進死胡同裡了。”
“既然沒必要去娛樂周刊分部，他的下一站莫非是夜之國？”
“我會在這裡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