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直接拿出來，還得我親自去借，這不是擺明了又想要我禸償嘛！”
愛莉愣了好一會，才隱約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笑的合不攏嘴，又嚴肅的說：
“夫人身體不太好，又是歌莉婭和船長師父的授業恩師……為了我們團隊的事業，也為了未來的修行，船長還是幫幫她吧。”
都上升到團隊事業、未來修行上了？
路塵無語，隻好暫時答應。
“好吧……夫人現在何處？我正好也有些問題想問問她。”
“夫人在丹房裡。”
“好。”
……
子夜。
路塵從夫人辦公室裡的書架進去，穿過了幽暗潮濕、芬芳怡人的石階密道，抵達靈紋密布的石門。
輕手推開石門，進了藥香四溢、又詩熱無比的丹房。
進來路塵才發現，自己已經有了進入丹房的權限了。
忽然搞得他有點不適應。
“咦，我就這麼進來了？”
不遠處，傳來了一道幽冷、又富有磁性的中年女聲。
“你已經進了我記憶裡的花園，我再不讓你進丹房的話，未免也太見外了。”
好家夥！路塵心想，我隻是進了你的記憶深處，又不是進過你的身體，突然搞這麼親渃乾嘛……
他循聲看去。
在丹房離玉床不遠處的角落裡，居然還有個小小的熱水潭。
像是人造的浴缸，一邊連接地火，一邊又連接著湖心的水。
夫人此刻正泡在近乎沸騰的水潭裡，喝寒冰茶。
冰冷、雪白的夫人，變成了豐萸、淝美水煮魚。
好在她身體冰涼，也許需要這種滾泉保持體溫。
巍峨寬闊的雪背，高高紮起的雲髻，側首讀書的書卷氣，以及幽暗詭異的神秘感……
路塵乾咳兩聲。
“咳咳，我也不是那麼隨便的男人。”
八月夫人笑道：
“你進入了母蟲的身體……在信息素的作用下。”
路塵心想，那母蟲是這麼跟你說的？
“沒有信息素能影響到我，那是生死存亡時的戰鬥，我隻是一時大意了而已。”
八月夫人抿了口茶，幽然口氣。
“男人總是大意啊！”
路塵寸步未動，連忙轉移話題：
“我還以為夫人把蟲子全部拿來煉藥，沒想到居然在浮空島上建造蟲巢，把蟲子飼養起來了，飼養這麼多蟲子的是違法的吧？”
八月夫人悠然自得，平靜的說：
“隻要蟲群的數量不超過一百頭，最高等級也不超過一百級，白露號的雷達陣法是檢測不出來的，就算人工檢測出來了，協會也會給我幾分薄麵的……畢竟，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
協會還能給你幾分薄麵？
路塵一愣，突然意識到，與自己坦誠相見的八月夫人，可不是小人物。
如果說，白龍真的創造過什麼奇跡，而灰鴉又把帝國折騰的夠嗆，那作為創造白龍的母親和灰鴉的師父，八月夫人，肯定不會是一般人，儘管她目前被帝國限製教學自由，冒險者協會也不敢輕易得罪夫人的。
路塵想了想，又問夫人：
“關於對母蟲的研究，夫人有什麼結果了嗎？她肚子裡的那些人類到底是死還是活？”
八月夫人放下茶盞，莞爾一笑。
“你過來，我再告訴你。”
路塵闊步來到了水潭邊。
儘管沒有霧氣，但水裡融合了大量的岩漿成分，呈紅褐色，自然看不清楚水下風光。
水上是巍峨的雪坡，因為皮膚愈發細嫩而日漸驚豔的容顏，斜插著竹簪的高渺雲髻。
雪坡之間，還掛著一枚紫色的藥玉石。
路塵終於感覺到夫人身上些許美感了。
於是盤膝坐在夫人對岸邊，洗耳恭聽。
夫人娓娓道來。
“人類的意識本身並不是很玄妙的事，隻有沾上靈力，才有了靈魂，這些失去了身體隻保留頭部的人類，至今仍被母蟲的營養供給，還沒死透，但不再有自由、獨立的意誌，而是變成了母蟲的分魂。”
路塵有些驚訝，好奇的問：
“一隻蟲子真能做到這一點嗎？”
八月夫人搖了搖頭。
“這原本是人類的實驗項目，這些人大多都是實驗室裡的研究員，一小部分是後來的冒險者，在原計劃中，人類想通過外接的神經網絡服務器，加上母蟲體內的人腦神經係統，完全控製母蟲的思維。”
路塵微微頷首。
又是一個人類失敗實驗製造的怪物……
“沒想到，缸中之腦變成蟲中之腦，竟真有人想要蟲體飛升。”
八月夫人卻道：
“這隻是為了驗證相關的神經技術，以前的實驗比現在的實驗要自由的多……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提前退休。”
路塵心想，難怪他走到哪都有稀奇古怪的生物學實驗，人類當年的實驗自由過頭了。
“夫人提前退休難道不是身體原因嗎？”
“身體隻是一部分原因。”
八月夫人又端起了茶盞，幽幽說道：
“自從遇到歌莉婭、你和愛莉之後，我突然又對當年未竟的事業有些興趣了，這才想讓你助我恢複身體，多活幾年。”
你未竟的事業……
路塵聽的一哆嗦，竟渾身骨節作響。
“我先聲明啊，你要是對我們三人搞什麼反人類的實驗，我是絕不會助你修行的！”
八月夫人莞爾一笑。
“怎麼會呢……下水吧，我需要你。”
“……”
路塵無語，這水裡分明是摻雜了地火裡的岩漿，溫度比開水還高。
既然來了丹房，他也沒辦法拒絕，為了禦冥珠，他換了一身浴衣，徐徐趟入水中。
小潭隻有一米多寬。
兩個人盤膝坐浴，還有點擠，膝蓋和腳趾都挨在一起。
涼涼的，稍稍緩解了路塵的滾熱感。
夫人將自己的茶盞遞到了路塵手邊。
“這裡有寒冰茶，受不了就喝一點。”
路塵搖了搖頭。
“我受龍靈煎熬時，溫度比這高十倍，這點修行算不了什麼。”
夫人笑笑，沒多說什麼。
路塵感覺不止滾熱，還有來自岩漿在體表結痂的詭異感覺，以及各種詭異的藥力。
“可以開始了嗎？”
他想早點完事走人。
夫人卻不緊不慢的說：
“不急，你先放鬆，等藥力起作用。”
“好吧。”
路塵儘量平心靜氣。
但身體燥悶異常，加上缺少水霧隔閡，直麵夫人，實在有點上頭。
夫人一邊喝茶，一邊和他閒聊。
“聽說你要去抓幽冥？”
路塵點了點頭。
“嗯，剛好弄到一份盤古走廊幽冥頻發之地的地圖，離白露號最近的地方，隻有五天航程，我等飛船升級之後就會過去看看。”
“幽冥頻發，定有內因，你們可要注意安全。”
“嗯，我的冒險一向以穩健著稱。”
夫人笑了笑，從兩匈之間紫色藥玉石中取出一枚禦冥珠，遞給了路塵。
路塵微微一驚。
難怪平時夫人從懷裡淘東西，原來兩匈之間掛了個儲物玉石。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禦冥珠。
與禦獸珠沒有本質區彆，都是刻滿了空間陣法的半透明玉珠。
裡麵是空的，但有夫人的幾滴血飄在禦冥珠中間，充當深淵空間裡的血霧。
“這是我的本命禦冥珠，可以百分百讓任何生靈化冥或化魔。
緊急情況下，甚至可以將歌莉婭封印在裡麵，不過，一旦超過一個小時就危險了。”
本命禦冥珠……路塵心想，難怪夫人不會輕易外借了。
如果他有歹意，完全可以利用本命禦冥珠提取混血傷害夫人。
看來，夫人完全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歌莉婭居然能在特殊的儲物空間裡撐一個小時？”
路塵驚訝的問。
夫人笑道：
“我是說，超過一個小時，我的禦冥珠就危險了。”
“……”
這讓路塵忽然想起，之前文明清掃者襲擊裡奧寧號的事。
“我有一個問題，還望夫人指點迷津：以標準人類概念看，我，歌莉婭和愛莉三人，哪個最不像人類？”
夫人微微一怔，眸光瀲灩。
“嗯，真是個有趣的問題……你是遇到文明清掃者了嗎？”
“是的。”
“文明清掃者攻擊你們了？”
“嗯。”
路塵心想，不愧是夫人，這也能猜到。
夫人端著茶盞，認真想了想。
“文明清掃者也是人類製造的，隻代表了製造者的看法，未必是真實情況。”
“愛莉，是完美的返祖胚胎，人體似乎隻是殘留的物理表象，按照生物學的肉身看，她是最遠離人類的，但如果按照靈魂看，她又是最完整的人類靈魂……儘管她有過嚴重的心理創傷。”
路塵微微一驚。
“夫人的意思是，我和歌莉婭的人類靈魂不完整，還是說我們的靈魂就不是人類？”
八月夫人平靜解釋道：
“歌莉婭的靈魂有兩個來源，這本就超出了人類靈魂的範疇，即便是人格分裂患者，靈魂也是獨立的，隻是會顯出骰子的其餘麵，而歌莉婭的肉身和靈魂，很可能是兩個女人克隆體或子代的巧妙結合。”
路塵連忙追問道：
“到底是克隆體還是子代？”
八月夫人微微頷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個是克隆體，一個是子代。”
“也就是說，一個是歌莉婭的本尊，另一個是歌莉婭她母親？”
“可以這麼說。”
“血魔是本尊？”
路塵再次追問。
八月夫人搖了搖頭。
“血魔是子代，如果是本尊血魔，其魔力足以消解一切靈力和生命體，是無法融合人類胚胎的，你之前看到的血魔，是歌莉婭的母親通過靈魂投影的投射子代身上。”
路塵一怔，感覺和夫人上次告訴他的內容有些出入。
“您上次可不是這麼說的。”
夫人笑道：
“因為歌莉婭並非傳統的血魔，就像你給我的貓，並非是真的幽魔，畢竟，靈獸是不可能感染冥毒的……我正是最近通過對幽魔貓的研究才確定歌莉婭的血魔來源。”
路塵心中一驚，歌莉婭果然和那隻貓有關係！
“她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八月夫人娓娓道來：
“這隻幽魔貓的魔性和歌莉婭的血魔是同源的，隻是貓很難展現出血魔的魔性，其實你剛見歌莉婭的時候，她也無法顯現出血魔的魔性……是你幫她成功變成血魔的。”
路塵大概聽明白了。
“這麼說……歌莉婭和那隻貓居然是姐妹關係？”
“也可以這麼說。”
“難怪當時歌莉婭看到那隻貓的表情不太對勁……而且，正是歌莉婭提議我做懸賞，才找到那隻貓的。”
八月夫人抿了口茶，微微頷首道：
“這，就是命運的邂逅，如果你先遇到的是那隻貓，很可能你會被你師父帶走，參與什麼偉大的事業去了，最終，趕在我這個老太婆之前英勇死去。”
路塵無語。
看來，歌莉婭和黑貓在同時找他。
或者說，在同時尋找這個世界的變數。
“歌莉婭知道這件事嗎？”
夫人搖首一笑。
“當然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喝醉忘掉，還不如不知道。”
“那倒也是。”
“其實歌莉婭並非天生笨，隻是被她母親的靈魂投影和對部分記憶的刪除造成的，準確說，歌莉婭是某種程度的人造人，即便是血魔的一部分，也不是純種血魔。”
路塵微微一怔，這句話他就聽不懂了。
“幽魔是人類墮化而成，冥毒最開始似乎也是人類製造的……為什麼還分純血不純血的血魔？既然是異化的人類，何謂純血幽魔？”
八月夫人幽幽說道：
“關於冥毒的起源，其實還有很多未解之謎，人類確實參與改造了冥毒，但是不是人類創造的就不得而知了，也許來自域外，自然不是人類靈魂，才會遭到文明清掃者的襲擊。”
路塵一愣。
“原來是歌莉婭……當時我還以為是我引起的呢！”
八月夫人幽幽盯著路塵，眉心的淡紫色花印隱隱泛著紫光。
“你身體沒問題，最大的問題是靈魂。”
路塵聳聳肩。
“夫人的神識不是已經深入觀察過我的靈魂了嗎？”
八月夫人忽然勾身湊到路塵耳邊，帶來一股讓路塵身體瞬間降溫、內心卻升起火焰的冰冷氣息。
“還不夠深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