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車間裡頓時鴉雀無聲。
周瑞祥很滿意這個效果。
他端著科長的架子,往前走了兩步,用喇叭指著下麵的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怎麼著?”
“對新領導有意見啊?啊?”
“看你們這一個個無精打采的樣子,是不歡迎我周瑞祥來啊?”
“還是說,覺得我周瑞祥,沒資格管你們這個項目?”
一連串的質問,像是連珠炮一樣砸了下來。
工人們低著頭,沒人敢接話。
誰都不是傻子,這時候誰出頭誰倒黴。
“我告訴你們!”
周瑞祥見沒人敢吭聲,氣焰更加囂張。
“這裡是紅星軋鋼廠!是國家的企業!是講組織,講紀律的地方!”
“不是你們家的菜市場,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想怎麼鬨就怎麼鬨!”
他停頓了一下,讓這番話的威力在人群中發酵。
然後,他拋出了自己的殺手鐧。
“誰要是不想乾,現在!立刻!馬上!就可以去打辭職報告!”
“我周瑞祥當場就批了,絕不攔著!”
“咱們廠,最不缺的就是人!生產線上的崗位,有的是人擠破了頭想進來!”
這話一出,人群中頓時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開除?
這年頭,一個軋鋼廠正式工的崗位,那就是金飯碗,鐵飯碗!
丟了工作,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啊?
看著工人們臉上露出的畏懼之色,周瑞祥心裡冷笑一聲。
跟老子鬥?你們還嫩了點!
不過打了一巴掌,也該給個甜棗了。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得語重心長起來。
“當然了,同誌們,我這個人,向來是講道理的,也是對事不對人。”
“發這麼大火,不是針對誰,隻是針對剛才那種不好的風氣!”
他努力擠出一個自以為和藹的笑容。
“我周瑞祥,也是從基層崗位,一步一個腳印乾上來的,最懂你們工人的辛苦。”
“說句心裡話,我對咱們紅星軋鋼廠,對在座的每一位同誌,那都是有深厚感情的。”
“咱們都是一個廠的兄弟姐妹。”
“咱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就是搞好生產,為國家建設添磚加瓦,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他說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真是個一心為公、體恤下屬的好領導。
然而,下麵的工人們聽了,心裡卻是一個個地在“我呸”。
有感情?
不少老師傅的臉上不動聲色,心裡的小本本早就翻開來了。
周瑞祥這個名字,他們可太熟了。
沒來精鋼項目之前,這位爺是管後勤的。
那家夥,簡直就是廠裡的一隻碩鼠!
還記得有一年冬天,廠裡發勞保手套。
按理說,都是嶄新的棉線手套。
可到了周瑞祥手裡,發到工人們手上的。
就成了不知道從哪個倉庫角落裡翻出來的陳年舊貨,又薄又破。
有人去找他理論,他還振振有詞:
“有的用就不錯了!要啥自行車?不知道現在物資緊張嗎?要為國家想,為廠裡想!”
可一轉頭,就有人看見他把成箱的新手套,偷偷拉到外麵去賣了。
還有食堂的夥食。
他管後勤那陣子,食堂的菜裡是真沒見過幾滴油,肉片切得比紙都薄,透明的。
可他周科長自家的飯桌上,那是頓頓有魚有肉,吃得滿麵紅光。
這叫什麼?
這就叫薅社會主義的羊毛,喂飽他自己那頭豬!
後來,周瑞祥又被調崗,去管車間生產了。
更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