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下,已然是雞飛狗跳。
嚴主任是真的急了,也是真的怕了。
楊廠長那句“你這個保衛科主任,就他媽彆乾了”,可不是在開玩笑。
他帶著手下的保衛科乾事,衝進了亂糟糟的人群裡。
“那個車間的!站直了!排好隊!”
“三車間的!誰讓你們在那兒聊天的!給我嚴肅點!”
“還有你!對,就是你!把手裡的瓜子給我放下!”
“是開大會!你當是逛廟會呢?”
嚴主任扯著嗓子,吼著。
他手下的乾事們也一個個拿出了吃奶的勁兒。
吹哨子的吹哨子,揮舞著胳膊指揮的指揮。
工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給嚇了一跳。
他們平時開會,哪次不是嘻嘻哈哈,磨磨蹭蹭?
怎麼今天保衛科的人跟吃了槍藥一樣,這麼凶?
再抬頭看看主席台上那一張張鐵青的臉。
尤其是站在最中間,那個他們不認識的年輕人。
雖然看不清表情,但那股子肅殺的氣氛,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
工人們再遲鈍,也意識到今天的情況不對勁了。
於是,抱怨聲小了,聊天的閉嘴了,嗑瓜子的也趕緊把瓜子揣回了兜裡。
人群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彙聚成一個個方塊狀的隊伍。
雖然依舊有些歪歪扭扭,但總算有了個大概的模樣。
陳鋒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三十一分鐘。
比他規定的時間,超時了一分鐘。
不過,看著台下那幾萬人的隊伍總算站定了,勉強算是差強人意。
對於這麼一個積弊已久的爛攤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嚴主任拚了老命了。
陳鋒沒有再追究那一分鐘的超時。
水至清則無魚,有時候,逼得太緊,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要的是立威,是敲打,是讓他們明白,從今天起,規矩變了。
現在看來,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主席台上的主持人,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
他看了看陳鋒,又看了看楊廠長。
見兩位大佬似乎都沒有要繼續發飆的意思,這才湊到話筒前。
他清了清嗓子。
“咳咳!”
“同誌們,工友們,大家安靜一下!”
“下麵,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紅星軋鋼廠的楊廠長,為我們講話!”
主持人的話音剛落。
台下數萬名工人,先是愣了一下。
啥情況?
不是說有新領導來視察嗎?
怎麼還是楊廠長講話?
不過,疑惑歸疑惑,鼓掌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嘩啦啦——”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了起來。
緊接著,掌聲迅速蔓延開來。
從稀疏到密集,從零落到整齊。
楊廠長站在主席台的邊緣,聽著掌聲,感受著數萬道目光的注視。
他那顆剛剛被陳鋒狠狠踩在腳下的心,又重新活泛了起來。
他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熟悉的,帶著官威,又帶著親和的笑容。
他走上前,從主持人手裡接過話筒,對著台下壓了壓手。
掌聲漸漸平息。
“同誌們!我們紅星軋鋼廠的兄弟姐妹們!”
楊廠長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
他的開場白,一如既往的充滿了煽動性。
“我,楊成剛,站在這裡,看著你們,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家人一樣!”
“這麼多年了,我把小半輩子的心血,都撲在了咱們這個廠裡!”
“從一個普普通通的技術員,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靠的是什麼?”
“靠的是組織的信任,也靠的是在座各位同誌們的支持!”
楊廠長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陳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