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大家一起扛,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
他們現在這副模樣,不過是把這套生存哲學發揮到了極致而已。
說他們心裡真有半點悔改之意?
陳鋒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這幫人,要是真有這麼高的思想覺悟。
軋鋼廠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副爛攤子。
他們現在心裡想的,恐怕不是如何改正錯誤。
而是怎麼才能蒙混過關,怎麼才能讓陳鋒這把火燒不到自己身上。
甚至,可能還有人在心裡偷偷罵娘。
覺得他陳鋒一個毛頭小子,憑什麼對他們這些“老革命”指手畫腳。
人心隔肚皮啊。
陳鋒在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隨即又覺得有些好笑。
跟這幫人玩心眼,倒也算是一種彆樣的樂趣。
他也不急,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們表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會議室裡的氣氛越來越凝重。
有些心理素質差點的,額頭上已經又開始冒汗了。
後背的衣服,估計也已經被冷汗浸濕。
就在眾人感覺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陳鋒的聲音才慢悠悠地響了起來。
“都抬起頭來吧。”
眾人聞言,身體齊齊一震,然後才遲疑地抬起了頭。
“怎麼?”
陳鋒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桌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我這桌子是鑲了金邊,還是地板上能長出錢來?”
“一個個看得那麼入神,是在研究唯物主義,還是在參禪悟道啊?”
這話說得,就有點不客氣了。
幾個臉皮薄的小領導,臉上漲得通紅,像是被人當眾扒了褲子。
他們想反駁,可一對上陳鋒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剛到嘴邊的話又給硬生生咽了回去。
陳鋒看著他們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看大家這副痛心疾首、恨不得以死謝罪的樣子。”
“我還以為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麼話,冤枉了哪位好同誌呢。”
他頓了頓,給眾人留出了一點品味他話裡嘲諷的時間。
“可我左思右想,沒想明白啊。”
“要是各位平時真有現在表現出來的這一半的覺悟,一半的責任心。”
“咱們廠的紀律,咱們廠的效率,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吧?”
“怎麼?這覺悟和責任心,都是一次性的?”
“專門留到開批鬥會的時候,才拿出來用一用,給我這個新來的科長開開眼?”
“用完了再收起來,等下次開會再用?”
“好家夥,我直接一個好家夥!”
“你們這可真是‘好鋼用在刀刃上’,把節約的優良傳統發揮到了極致啊!”
陳鋒的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眾人的心上。
不留情麵,直指核心。
把他們那點小心思,那點虛偽的偽裝。
全都撕了個粉碎,扔在地上還狠狠地踩了兩腳。
會議室裡的氣氛,從壓抑變成了即將爆發的火山。
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許多。
有的人拳頭在桌子底下悄悄握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有的人牙關緊咬,腮幫子的肌肉一鼓一鼓的。
有的人則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眼神裡充滿了屈辱和憤怒。
太過分了!
這陳鋒,簡直是欺人太甚!
遲到是他們不對,他們認。
可也不能這麼指著鼻子,把所有人都罵成是隻會在開會時演戲的廢物吧?
他們好歹也是廠裡的領導乾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
就算是以前的周瑞祥,在最得勢的時候。
對他們這些中層乾部,表麵上也還是客客氣氣的。
哪像這個陳鋒,簡直就是個愣頭青,一點規矩都不懂,逮著誰都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