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廠門口黑壓壓的一片,全是攢動的人頭。
今天是周六,雖然下午和明天放假,但上午還是要正常上班的。
數百名職工騎著自行車,或者步行,正朝著大門裡湧去,
將本就不算寬敞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汽車根本開不進去。
陳軍回頭看了一眼。
“鋒哥,堵住了,咱們得等一會兒了。”
“不急。”
陳鋒靠在後座上,從公文包裡抽出一份文件,氣定神閒地看了起來。
仿佛車窗外的喧囂與他無關。
車子雖然低調,但在這滿是自行車的年代,一輛四個輪子的伏爾加,還是太過顯眼了。
很快,就有眼尖的工人注意到了這輛車。
“謔!快看,是小陳科長的車!”
一個工人捅了捅身邊的人,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裡的羨慕和敬佩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嘖嘖,還得是陳科長啊,這派頭!”
“你懂什麼,這叫待遇!陳科長可是咱們四九城都出了名的天才!”
另一個人反駁道,一臉的與有榮焉。
“那可不!你們聽說了嗎?昨天廠裡開大會,把周瑞祥那幫孫子給處理了!
聽說就是陳科長親自拍的板!”
“聽說了聽說了!大快人心啊!那周瑞祥以前在廠裡多橫啊,
鼻孔朝天,不把咱們工人當人看,現在總算遭報應了!”
“報應還在後頭呢!”
一個消息靈通的工人神秘兮兮地說道。
“我可聽說了,從今天,也就是7月5號早上八點開始,
要拉著周瑞祥遊街呢!足足遊一個星期!”
“真的假的?!”
周圍的人瞬間來了精神,全都圍了過來。
“那必須去看啊!我得準備倆臭雞蛋,非砸他個滿臉開花!”
“臭雞蛋算什麼,得用咱們換下來的臭襪子!那味兒才夠勁!”
一個年輕的技工一拍大腿,興奮地喊道。
“對!就用臭襪子!回去我就把我那雙穿了一個星期的襪子找出來,
先扔糞坑裡泡上一晚上,明天晚上去看熱鬨的時候,直接糊他臉上!”
“哈哈哈哈!你小子可真損!”
工人們的議論聲、哄笑聲,透過車窗隱隱約約地傳了進來。
陳軍一邊留意著前麵的路況,一邊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鋒哥,那什麼……周瑞祥遊街,咱們晚上要不要也去看看?”
陳鋒的視線沒有離開文件,頭也不抬地回答。
“不去。”
他的語氣很平淡。
“人多眼雜,我一向不喜歡看這種熱鬨。”
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
“再說,對一個已經趴在地上的手下敗將,再上去踩兩腳,沒什麼意思。”
陳軍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哦,也是。”
他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結束了。
可沒想到,陳鋒卻忽然合上了文件,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著他。
“不過,你得去。”
“啊?”
陳軍愣住了。
“鋒哥,你不是說……”
“我是說,我不想去看熱鬨。”
陳鋒打斷了他,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
“但你需要去辦點事。”
他身體微微前傾,盯著陳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今天晚上,你換上一身便裝,最好再稍微變幻一下模樣,彆讓人認出你來。”
“然後,混進看熱鬨的人群裡。”
“你的任務,不是去看周瑞祥有多慘,而是要盯住他身邊。”
“盯住那些圍觀的人群。”
陳鋒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仔細觀察,看看人群裡,有沒有跟你身形差不多,或者穿著類似警衛服裝的人。”
“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