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流民,幾乎快趕上天災了。”
“先生能救瘟疫,不知鳳陽之事,可有解救辦法?”
黃易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和尚,“我是個治病救人的大夫,不是除惡安民的欽差。”
道衍和尚哈哈大笑起來,“妙極!一句除惡安民,足見先生已經看透了鳳陽的禍根。”
“嗬嗬,和尚,外麵那首鳳陽花鼓的民謠,是你讓人傳唱的吧?”黃易嗤笑問道。
額……
道衍和尚笑聲戛然而止,手上的棋子掉落地上。
畢竟他尚年輕,還不是未來執子天下的黑衣宰相,定力不足也正常。
本想否認,但看到黃易那洞察一切的眼神,道衍和尚苦笑道:“隻是想為百姓儘點綿薄之力罷了。原以為我一個雲遊僧人,此事天衣無縫,沒想到卻被施主一眼看穿,慚愧……”
黃易誠摯讚道:“不拘手段一心為民,大師何來慚愧?”
從和尚到大師,稱呼的改變,意味著黃易的肯定。
“施主是如何看穿的?”
“如果今日沒有遇到你,那我也猜不出來。可遇到你就很巧了,你代替知客僧在門口是為了等我嗎?你怎知我能幫忙?莫非你早已認識……等等,你認識我夫人?”
三言兩語,黃易已經把事情推測個七七八八,道衍和尚雙手合十,驚歎道:“聞一知十,施主了不起。”
“小僧不認得尊夫人,但略懂望氣觀相。尊夫人身份不簡單,此去京城,應該能見到天子。”
“但小僧出家之人,不方便跟女施主接觸,故而等候施主。沒想到這一切,早已被施主看穿了。”
黃易冷哼一聲:“這可是個得罪人的大麻煩,我們夫婦隻是過路而已,借住一宿,你就把這麼大一副黑鍋丟過來?合適嗎?”
道衍和尚雙手合十,誠懇道:“施主既然敢獨戰瘟疫,必定是一位大仁大勇之士。小僧並非挾恩圖報,隻是想替這鳳陽百姓求一條活路。”
黃易白了一眼:“好話都讓你說了,惡人卻要我來做?”
“行,這局棋說了算,你若贏了,我應下此事。”
額……
道衍和尚咬牙道:“好,小僧勉力一試!”
雙方以快打快,落子不停,僅僅片刻就擺滿了棋盤。下快棋才是最考驗人的。
手執黑棋的道衍和尚渾身顫抖,額頭見汗,滿臉苦澀。入世以來,還從未如此狼狽過。
“行了,彆哭喪著臉了。這天底下能跟我對弈成平局,和尚你足以自傲了。”黃易狂放的說道,隨即起身,“此去京城,我若遇到皇帝,會幫你提一句的。”
啊?
道衍和尚微微一愣,蒼白的臉色微微泛紅,放下棋子,起身行禮,“多謝施主相讓。”
然後轉身從禪房裡取出一卷古籍書冊,“這是小僧祖傳的一本醫書,不是什麼經典,隻是些過往醫案,贈予施主,聊表寸心。”
黃易接手翻了翻,點頭說道:“既然是平局,我不占你便宜,且稍等片刻。”
回到客房,從自己行李中拿出一卷書冊,是他默寫的《傳習錄》。
“和尚,你修入世法,生平之誌為何?”黃易問道。
道衍轉頭看了一眼棋盤,又抬頭看向窗外的天空,認真的說道:“天地為棋,眾生為子!小僧願為天下蒼生執棋奔走。”
黃易點頭讚道:“好!宰相之誌。那這本書在你手裡不算蒙塵。且記住你今日的話,為天下蒼生而入世。”
“若有朝一日你忘卻初心,為彰顯才華而執棋禍亂天下,我可不饒你。”
嘶……
道衍和尚心頭一震,躬身接過書卷。黃易飄然而去。
和尚很疑惑,感覺對方比自己還小幾歲,但這份氣度,絕不像一名普通的年輕人。在他麵前,我就像被看穿了一切,無所遁形。
難道他是我師門前輩?
不應該呀,師父說我們扶龍這一門,世代單傳,怎麼會?
翻開手中書冊,道衍和尚再也移不開雙眼……
從此開啟了他儒釋道三家同修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