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隻要說的在理,什麼身份都行。”朱標擺手說。
郎禮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赫赫有名的黃神醫,竟然是太子的妹夫?莫非是一名駙馬爺?
朝著黃易拱手,“下官失敬。”
黃易示意請坐,“請坐吧郎大人,我還是喜歡你剛才桀驁不馴的樣子。你這般前倨後恭,對官、民態度不一,可不是君子所為。”
郎禮臊的臉色漲紅。
“行了,不留先說。”
王不留站了起來,“師父,殿下,郎大人。我覺得郎大人沒錯,百姓正在欣喜於免去租稅的喜事,這個時候去催收欠稅,得不償失,容易折損陛下的聲譽。”
“反正已經免了那麼多的租稅,如果僅僅是贛州一地過往的欠稅,朝廷也不缺這點銀子。何不做個順水人情,一並抹了去?更能體現陛下的洪恩浩蕩。”
郎禮撫須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能施恩,何必得罪人呢?
可黃易和太子卻沒有任何表情。
隻見夏元吉搶著站了出來,“不對!該是怎樣就是怎樣。陛下免去百姓今年的租稅,這是洪恩浩蕩,且各地一視同仁。”
“贛州的租稅是去年欠下的,一事歸一事,有欠就有還,否則成何體統?”
“如果都像你這樣的和稀泥,那其他州府會怎麼看?以後會不會有人故意拖欠租稅,然後刻意等下一次陛下的免稅?”
“開了這個和稀泥的頭,其他州道爭相效仿,以後大明的租稅還收的上來嗎?”
黃易和朱標對視一眼,心說不錯,這孩子不僅是聰明,而且很有眼光。
郎禮也陷入了沉思。
王不留爭辯道:“可百姓拖欠租稅,肯定是因為受災欠收了,如果能交的上,誰願意拖欠呢?陛下格外施一次恩,不好嗎?”
夏元吉堅定的說道:“升米恩鬥米仇,過分的施恩,會助長百姓的貪婪之心,甚至是怠惰之心。若是那些百姓沒有感恩戴德,反而變本加厲的偷懶,以此期待陛下連年免租呢?”
“那你最初的免債之舉,是功還是過?”
王不留沉默了,應該是被駁倒了。
這時郎禮開口問道:“小先生,百姓正在欣喜於陛下免租的洪恩,現在去催收債務,豈不是出爾反爾,會激起百姓對陛下的埋怨。”
夏元吉卻搖頭道:“我覺得不會。民間都知道一句話: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哪怕是欠了陛下的債也是一樣,不能因為是陛下的子民,就賴著不還的道理。這不是陛下失信於民,反而是百姓失信於國。”
黃易糾正說:“元吉,是欠著朝廷的債,不是陛下的。”
夏元吉連忙改口:“對對,是欠朝廷的。陛下施恩是仁德,可在百姓感受到仁德的同時,是不是也要讓他們學會講道理?”
“免今年的田稅是陛下對百姓仁,百姓今年收入糧食能夠還了去年的欠稅,這是百姓對朝廷的誠。”
“如果百姓埋怨陛下小氣,沒能把去年的欠款也免了,嗬嗬……那是貪婪、無賴之舉,不懂禮數。”
“我大明百姓豈能不懂禮數?陛下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好心,給了一群不懂禮數的百姓吧?”
嘶……這……
郎禮吸了口涼氣,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他、他是什麼人?怎麼能把問題分析的這麼透徹?
朱標撫掌大讚:“妹夫,了不起!這孩子……學醫可惜了,依我看,未來能當宰相。”
黃易笑著說道:“上醫醫國,下醫醫病,醫國和醫人是一樣的,都不能隻看片麵,要著眼全局。”
隨即他轉頭看向了郎禮,“郎大人,不知你是否認可小徒元吉所論?如果按照他的論斷,因為你這點‘善意’,將來亂了朝政,那你是在幫陛下呢?還是在毀陛下?”
我、我這……下官知錯!
朱標點評說道:“陛下高瞻遠矚,豈能不知愛護百姓?但他是全大明的陛下,豈可偏私?”
“知你憐百姓之苦,但為人臣子,上要顧及君父顏麵,中要維護各方公平,下要使民知禮有節!”
“若是無有異議,你今日就去接下贛州之事。催收成果如何是其次,但要讓百姓知道,陛下憐愛百姓之心不減。催收不是失信,反而是在維護朝廷和百姓之間的信譽。”
郎禮躬身告罪,“是,臣下謹記,這就去向陛下請罪。一定辦好此次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