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甲…覆骨…指骨緊握…青銅缺一角…
…天星崩…古鏡碎…守四方…靈不歸……
畫麵短暫而混亂:一片血雨腥風、屍骸如山的古老戰場;一副被泥土半埋的殘破甲胄,碎裂的指骨緊緊攥著一塊邊緣斷裂、布滿汙血的青銅碎片,那花紋……似曾相識?一道碎裂的巨大古鏡虛影,在昏黃的天幕下崩解四濺……“守四方”……是誰在守?
信息來得快,去得更快!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通過,留下些毫無頭緒的殘影與一個烙印般強烈的指向感——握緊它!守護!某種使命?
張顯宗懵然(或者說他的殘魂無法處理這突如其來的信息洪流)。清光的牽引並未停止。前方狹窄的岩隙豁然開朗!一股更加厚重、沉悶、帶著鐵鏽與硝煙般腐朽氣息的冷風撲麵而來!
他被那股吸力帶離了狹窄的縫隙,“身體”跌落到一片相對開闊的地下空間。空間不大,頂部是潮濕嶙峋的岩石,地麵則是相對乾燥的深褐色沙礫。清光在進入此地的瞬間急速內斂,如同完成了最後的指引任務,重新收斂回張顯宗的胸腔骨架之間,隻餘下比之前明亮穩固些許的微光,覆蓋著骨架,抵禦著此處更為精純的陰寒。
空間一片死寂。但在他空洞眼眶“望”向這空間中心位置的瞬間——
嗡!
一股遠比方才在岩隙中獲得信息更加強烈、更加沉重肅殺、如同實質般的戰意和某種執著不滅的古老守護執念,如同無聲的海嘯,驟然從空間中心那片深褐色的沙礫之下猛地爆發出來!狠狠撞擊在他覆蓋骨架的清光護罩之上!沒有攻擊性,隻有一種純粹意念的衝擊!那股執念古老磅礴,帶著屍山血海的肅殺與悲愴,充滿了“保境安民、身死不休”的殘響!更在與他胸中那點清光的觸碰瞬間,產生了激烈的……共鳴!
那殘鏡碎片再次發出嗡鳴!這一次充滿了遇故知的悸動!
緊接著,張顯宗的“意識”再次被強行拖入一片更清晰、更慘烈的幻境片段!依舊是那片古老的戰場,屍骸堆積如山!一具穿著殘破不堪的古代將軍製式甲胄(式樣古老簡樸,絕非本朝之物)的屍骨俯臥在屍堆高處!屍骨手中,緊握著一柄折斷的戈矛!戈矛尖端深深紮入土地!最讓他靈魂劇震的是,屍骨另一隻手的指骨,幾乎要捏碎般攥著一塊邊緣斷裂、布滿血汙鏽痕的——青銅碎片!那碎片的質地、紋路……正是他懷中這古鏡殘片遺失的某一部分!仿佛感應到了他胸中之物的存在,幻境中那具將軍屍骨的頭顱猛地抬起,空洞的眼眶驟然“看向”了張顯宗的意識,一股無聲的、帶著強烈期盼與囑托的巨大意誌洪流瞬間炸開!
守……!!
這聲無聲的呐喊如同驚雷在他靈魂中炸響!
幻境驟然破碎!張顯宗從衝擊中“回神”。他殘骸的骨架在微微顫抖(如果骨頭也能顫抖的話),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那衝擊的意念太過龐大沉重!那具將軍屍骨最後傳遞的意念和手中緊握的、與他懷中殘片同源的碎片影像,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靈魂裡!
胸腔中的古鏡碎片光芒流轉,似乎也穩定了一些,多了一絲……厚重?或者說,得到了某種遙遠力量的微弱回響支撐?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微弱、卻極其清晰、帶著強烈暴戾氣息的波動,如同投入深水的石子泛起的漣漪,極其遙遠地透過層層岩石和井底腐土,傳入了這個地下小空間!波動傳來的方向……正是他們剛剛脫離不久的那口枯井深處!
是那即將成型的邪胎!它似乎初步凝聚了形態!那怨念……那貪婪……那針對一切存在的惡意……令人骨髓生寒!
張顯宗空洞眼窩中的青白魂焰跳動了一下。沒有憤怒,隻有一種冰冷的確認——危機還在!更大的危機就在井底等著!他必須變強!殘鏡的力量,似乎與那古戰場亡魂將軍的守護執念有著某種神秘的共鳴……這是唯一的路!
然而,就在他這念頭剛剛升起——
咻!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之聲猛地從井口上方傳來!帶著陰冷詭譎的邪氣波動,直撲井口附近的無心!這氣息……紙片摩擦切割的氣息!是紙人!
嶽綺羅的紙人!
井口方向,無心充滿震驚與暴怒的低吼再次炸響:“嶽綺羅?!你竟敢……!”緊接著是金光再次爆發的激烈碰撞聲!這一次,夾雜著一種極其柔韌、銳利、陰冷邪惡的撕扯力量!
金光與黑紅夾雜的邪光碰撞糾纏。片刻之後,伴隨著幾聲紙片被強行撕裂般的銳響和某種帶著嘲諷意味的、極其微弱的女子冷笑哼聲飄過(那聲音冷得如同寒冰刮骨),激烈的戰鬥聲瞬間移動遠去!
無心的氣息,連同那令人心悸的龐大邪氣(嶽綺羅的紙人分身力量),快速遠離了枯井口!顯然是嶽綺羅驅使的紙人發現了無心的行蹤(或許本就為追蹤他而來),故意現身將戰火引開,遠離了這口危險的枯井!
枯井底部,瞬間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但在這寂靜的表象之下,那浸潤了汙血的腐敗層深處,那剛剛初生不久、貪婪地汲取著井底殘存力量的新生邪胎,在失去了無心這個強大目標的刺激後,它的所有感知……不約而同地、緩緩地、帶著饑渴難耐的貪婪,全部轉向了……地下那處新生的岩石縫隙通道!轉向了那縫隙深處空間裡,一個對它而言散發著奇特“清新”香氣的存在!那股被守護執念和殘鏡力量包裹的氣息,如同黑暗中散發微光的燈塔!
岩縫深處的小空間裡,張顯宗“胸腔”內那塊古鏡碎片的光芒似乎再次閃爍了一下,傳遞出一道清晰的、冰冷堅韌的警示意念。前有古戰場亡魂的悲壯執念為引,後有枯井邪胎鎖魂的貪婪虎視眈眈!他這縷依附在朽骨殘骸上的殘魂,被夾在了曆史的塵埃與新生的邪祟之間。唯一的倚仗,隻有胸前這塊來曆神秘、似乎背負著沉重過往的殘破銅鏡碎片。幽寂的地穴深處,枯骨靜立,唯有殘鏡微光如寒星,艱難地對抗著從裂縫深處與井底腐土中同時襲來的、截然不同的巨大危機預兆。是沿著亡魂的守護之念尋求力量的啟示與傳承?還是被那新生的邪祟追上,徹底吞噬湮滅?命運的繩索,已然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