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蘆擋住了冷風。
石板擋住了冰冷的棺材。
小冰棺裡的魂引……似乎被那滾燙石板的雜響溫暖著……也安穩了一分?
隻有桑紅袖頂著滿頭骨粉冰屑,抱著冷冰冰的冰棺,凍得瑟瑟發抖,看著眼前變成巨大冰凍雕像館的洞口內外……
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整個世界都“凍”住了!
冰藍礦洞裡,礦洞口外,連風帶雪帶人帶獸,全部像被按了暫停鍵,凍成了一大片形狀各異的冰雕。唯一的“噪音”,就是洞最裡頭那塊灰石板上……
“呼……呼……呼嚕……”
蕭閒睡得像隻冬眠的熊,那有節奏的鼾聲成了這片死寂冰域裡唯一的背景音。
陸淩雪靜靜立在玄冰台上,掌心依舊輕按著冰台核心,冰藍的眼眸冷靜地掃過被凍結的敵人——鐵岩和他的鐵疙瘩們還保持著恭敬跪伏的姿態;洞外不遠處,秦夭夭燃燒的金炎也被凝固成了詭異的琥珀形狀;更遠處,灰袍怪人兜帽下的驚恐表情清晰可見。
她的目光最終落回身後,那個安穩睡在板板(躺平墊)上的身影。守護職責完成,周圍不再有威脅打擾尊上睡眠,這就夠了。
桑紅袖縮在冰洞角落,抱著冰冷的小冰棺,凍得牙齒咯咯打架。她看著陸淩雪,又看看熟睡的大佬,再看看洞外那些栩栩如生的“冰雕人像”,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個無比荒誕的噩夢。
時間在冰冷的寂靜中一點點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
喀啦——!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冰裂聲,打破了冰封世界的沉寂!
聲音來自……
小冰棺上!
蓋在棺口的那層由玉龍長老骨爪灰燼和冰屑凍結而成的薄薄冰層……
裂開了一道細小的縫隙!
緊隨其後!
哢!哢!哢哢……
如同引發了連鎖反應!
洞口那隻被陸淩雪凍結的、由秦夭夭身上失控金炎凝固成的扭曲“琥珀”……
內部……那個掙紮撲來的模糊人形核心位置……
竟……裂開了……蜘蛛網般細密交錯的紋路!
那些紋路裡,不是燃燒的火焰,而是……一種……純粹的金色漿流在蠕動……凝固……蛻變!隱隱形成……一枚橢圓的卵狀核心輪廓!?
與此同時!
洞外被凍結的灰袍怪人,覆蓋在他體表那層厚厚的冰殼上……
一枚被凍結在他身側的、散發著微弱邪氣的灰色眼球符籙……無聲地……碎了!化成更細微的冰塵!
他兜帽下灰鱗麵孔上那雙因驚恐瞪大的眼睛……
極其極其緩慢地……極其痛苦地……轉動了……一絲絲……微不可察的角度!死死盯住了洞口礦洞深處!
一股歇斯底裡的恐慌和貪婪從他幾乎凍結的瞳孔深處彌漫開來!
這一連串微小的異變!
如同投入凍結湖麵的石子!
雖然沒有直接影響到核心凍域!
卻帶來了一絲……無形的震顫!
這種源自被凍結事物本體的細微能量變動、冰殼崩裂的波動……
極其精準、如同共振般……傳遞到了……那塊……
被蕭閒腦袋壓著、上麵還倒扣著一個空酒葫蘆、此刻內部正“滋滋”作響、散發著冰火暖氣的……
灰撲撲石板之上!
石板內部,那三道吸收了雜七雜八力量的刻痕,被這突如其來的細微波動一激,裡麵的混亂力量猛地一衝!
“嗡——!”
石板本體……猛地……震動了一下!
幅度很小,但很突然!
就是這下突然的、極其輕微的震動!
如同床頭鬨鐘最討厭的那個尖銳提示音!
瞬間……傳遞到了……
那顆正沉浸在美夢中……對身外之事一概不管不問的腦袋上……
“唔……嗯嗯……”
石板板上,蕭閒的腦袋被這冷不丁的“枕頭震動”拱了一下。他極其……不耐煩地……帶著濃重睡意和被打擾美夢的巨大不爽……
終於……
有反應了!!!
先是幾根手指動了動,指甲煩躁地刮蹭了一下身下凹凸不平的坑窪石板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接著,被壓得有些麻木、此刻又突然被“震”醒的胳膊,有點不爽地……向上……抬起一點點……懶洋洋地……伸了個幅度超小的……懶腰?
那動作軟綿綿的,連帶著倒扣在他胸口的那個破酒葫蘆也跟著晃了晃。
然後……
眼皮……
極其……費力地……仿佛眼皮有千斤重……掙紮著……向上……掀開了一條……窄窄的縫兒……
那雙帶著迷茫、濃濃睡意、顯然還沒完全從周公那裡拔出來的眼睛……
遲鈍地……
慢慢地……
毫無焦點地……
掃了一眼眼前……
模糊的一片……藍?好像是陸淩雪的背影……
模糊的一大片……黑乎乎的冰?是洞壁……
洞口好像碎了……外麵白晃晃的……風怎麼停了?……
“嗯?”
一聲帶著濃厚鼻音、沙啞乾澀、充滿疑惑的……單音節疑惑。
他好像沒完全反應過來?或者說,眼前這畫麵跟他睡之前的景象差距實在太大?他的睡夢處理器需要時間加載?
他又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似乎想努力看清點……
手還保持著那個沒伸完的小幅度懶腰姿勢……
腦袋裡一片混沌……
嘴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麼,又似乎隻是覺得嘴唇有點乾……
然後……一個巨大的哈欠……還沒來得及打出來……就被硬生生卡在了一半……變成了一聲……帶著劇烈鼻音的……悶哼……“嗯……啊……欠?……?”
那個卡殼的“欠”音,帶著點悶悶的委屈勁兒,仿佛在控訴這該死的枕頭(石板)怎麼自己會震?
整個礦洞內外。
冰依舊封著。
風依舊停著。
跪地的鐵岩像雕像。
燃燒的秦夭夭像琥珀。
灰袍怪人的驚恐凝固在臉上。
連陸淩雪都依舊保持著掌心輕按冰台的守護姿勢。
隻有洞口那細微的冰裂聲,還有礦洞深處那塊板板上輕微的震動餘波,證明這不是永恒凍土的畫麵。
而畫麵的中心……
那個造成這一切(並繼續躺平)的男人……
終於……
半死不活地……
醒了……
但他看起來……
隻想……把那該死的震動源頭……重新壓結實了……
繼續……
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