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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死亡前夜(1 / 2)

第一章:死亡前夜

死亡降臨得很安靜。

那台破收音機,擺在我破舊出租屋布滿油漬的桌子上,如同往常一樣嘶啞地放著昨夜的爛情歌,劣質喇叭裡沙啞男聲含混地唱著“一生一世”。窗外,淩晨城市慣有的昏沉光線透入屋內,空氣中飄浮著煎蛋的油膩氣味。一切都顯得異常正常,正常到令人昏昏欲睡。

然後,情歌驟然掐斷。一種極其古怪的聲音取而代之——並非刺耳的警報,而像是某種精密齒輪轉動到極限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響動。僅僅持續了大約三秒鐘。

隨即,死寂降臨。

比深夜更深沉,比墓地更空洞。那是一種徹底吞噬一切的寂靜,仿佛世界突然被人摁下了靜音鍵。連風聲都消失了。我本能地衝到窗邊,一把推開吱呀作響的老舊玻璃窗。

眼前的景象像一記悶棍砸在我的後腦。街對麵那家永遠燈火通明的便利店裡,日光燈依舊冷漠地亮著,照亮了倒伏在收銀台後的店員身影,如同一個被隨手丟棄的空麻袋。馬路上,幾輛車的車門敞開著,司機像斷線的木偶癱在駕駛座或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肢體維持著某種荒謬的掙紮姿態。人行道上,提著公文包的男人俯麵趴著,旁邊打翻的保溫飯盒裡,米飯撒了一地。更遠些,一隻穿著鮮亮運動鞋的腳一動不動地從公交車輪子後麵伸出來。

沒有尖叫,沒有火焰,沒有碰撞後的混亂聲響。隻有一片詭異的、壓倒性的、無法呼吸的靜默。死亡在淩晨的曙光中同時攫取了整條街道上所有人的生命,像一陣無形的寒氣拂過,凍結了一切生命的律動。我的胃猛地抽搐,嘴裡還殘留著未嚼完的煎蛋渣,帶著冰冷的腥味。

就在這時,極遠處的天際線,隱約傳來一種聲音。那不是自然界的聲響,也不是人類文明的遺響。它低沉、震顫,帶著金屬的冷酷質感,像大地深處傳來的沉悶呼吸聲。隨著這聲音靠近,無數細微的反光開始在城市森林的縫隙中閃爍躍動。反光有規律地移動,冰冷而精準,如同成千上萬隻金屬節肢昆蟲在晨曦中蘇醒爬行。

冰冷徹骨的寒意瞬間攥住了我的心臟。身體比思維更快地做出反應,我像一頭被驅趕的野獸,猛地撞開房門,衝下狹窄、彌漫著黴味的樓梯。唯一的念頭就是:離開!離開這正在被金屬潮水淹沒的窗景!

城市徹底變成了噩夢的布景。馬路上癱瘓的車輛歪歪扭扭擠在一起,車窗早已破碎。大部分店鋪被暴力打開,玻璃碎片在晨曦下閃著刺目的寒光,仿佛無數隻破碎的眼睛冷冷注視著空曠的街道。到處是凝固的死亡姿態:蜷縮在門口的保安,倒在斑馬線上的行人,蜷曲在綠化帶裡的軀體。那些反光的金屬造物更近了,它們是……狗?或者說,是狗外形的機械體,關節和暴露的線纜取代了血肉,足爪敲擊路麵的聲音彙成冰冷的洪流。還有更龐大的東西在遠處街角一閃而過,履帶碾過一輛出租車的車頂,發出刺耳的鋼鐵扭曲聲。它們的核心電子眼閃爍著統一的紅光,無情地掃視這片廢墟,像是在執行某種精準的清理或回收程序。

我像一隻受驚的耗子,緊貼著冰冷粗糙的牆壁,在倒塌的垃圾桶、掀翻的汽車殘骸之間手腳並用地爬行。冰冷的雨水混著塵泥鑽進衣領,汗水像細密的冰針紮在額頭上。每一次金屬足爪踏碎玻璃或磚石的聲響,每一次引擎那種令人血液凍結的嗡鳴臨近,都讓我渾身僵硬,仿佛被無形的釘子釘在原地,隻能絕望地等待掃描的紅光掃過。呼吸器?現在最需要的是空氣,但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吞咽冰碴,冰冷的空氣中灌滿了塵土和死亡的氣息。

城市的廢墟仿佛永無儘頭。我一次次僥幸躲過那些獵殺者,卻發現自己正被一種無形的巨力推向城市的另一端,推向郊區那片早已被遺棄、在傳說中鬨鬼的“舊城醫院”。灰暗的圍牆高聳而破敗,破碎的窗戶像空洞的眼窩。濃密的爬山虎如同一張巨大的綠色裹屍布,覆蓋著大部分搖搖欲墜的紅磚牆體。一扇沉重的鐵皮門虛掩著,早已扭曲變形。這曾是絕望與終點的化身。如今,這座廢棄已久的巨大牢籠,成了黑暗恐懼中唯一的生路。來不及猶豫了。身後街道拐角,一排狗形機正在逼近,它們電子眼的紅光已經掃到了我腳邊的碎石!我屏住呼吸,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側身從生鏽扭曲的鐵皮門縫隙中擠了進去。

門內是另一個被時間拋棄的維度。濃重的灰塵、黴菌和消毒液殘留混合而成的腐朽氣味猛然衝入鼻腔,幾乎讓我窒息。巨大的候診廳,一排排蒙著厚厚塵埃的破舊座椅如同墓地的行列。歪斜的藥房櫃台後麵,破碎的玻璃瓶碴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微光。輸液架倒在地上,像史前生物的骨骼。天花板塌了幾個大洞,露出生鏽的鋼筋骨架,幾縷慘淡的天光從破洞斜照進來,在遍布灰塵、針頭和廢紙片的地麵投下幾道死氣沉沉的斑駁光影。整個空間彌漫著徹底的、絕對的死寂,仿佛時間本身在這裡都已凝滯腐爛。

沒有地方是安全的。那些搜捕者很快就會發現這裡。我必須往深處去,往結構更複雜、陰影更濃稠的地方去。我摸索著穿過迷宮般的診室走廊,走廊兩側敞開的診室裡,破碎的桌椅、倒塌的檔案櫃構成了一幅幅凝固的末日圖景。最終,我在三樓找到了一間小小的器械室。這房間沒有窗戶,僅有一扇沉重的、油漆剝落的金屬門。角落裡堆著一些落滿灰塵的、蒙著塑料布的無用儀器。角落裡立著一個一人多高的老式金屬檔案櫃,顏色是早已黯淡的軍綠色。

關上門,整個世界隻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聲。就在我疲憊不堪地靠在冰冷的金屬檔案櫃上喘息時,沉重的櫃體突然向側麵滑開,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後麵赫然出現一個窄小的洞口,僅容一人勉強擠過。

幽暗狹小的密室,最多三四平米。牆壁粗糙冰冷,散發出濃烈的塵土味和混凝土的老舊氣息。中央的地麵上,孤零零地放著一件東西——它很舊,像是幾十年前的款式。暗銀灰色的金屬外殼已經磨損,邊角處露出了暗黃色的合成塑料。一根可調節的皮帶連接著主體和一個略顯笨重的、類似軍用濾嘴罐的裝置。正麵有幾個狀態指示燈,此刻都是熄滅的。外殼上依稀殘留著一個模糊褪色的紅色雙蛇纏繞權杖圖標,那是舊時代醫療機構的標記。它看起來就像某個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醫療垃圾。

但直覺像電流般穿過我的脊椎。空氣!我需要乾淨的空氣!醫院廢墟裡漂浮的塵埃和黴菌孢子快讓我的肺葉著火。沒有任何躊躇,我幾乎是用搶的姿勢把它從那冰冷的混凝土地麵上抓了起來。觸手冰冷沉重,外殼的磨痕摩擦著我的掌心。我粗暴地將皮帶套過頭頂,那冰冷的金屬貼合感和濾嘴罐壓在我肋下的重量,帶來一種笨拙而怪異的踏實感。冰涼的塑料吸氣接口被我急切地塞進口中。牙齒下意識咬緊,一股濃烈的塵土味夾雜著設備內部某種遺留冷卻劑的怪異氣味猛地衝入口腔。

我深吸了一大口氣。

刹那間,我像被一道無形的閃電狠狠劈中!刺骨的冰冷氣流凶猛地灌入鼻腔,強行衝開氣管,直墜入肺腑深處——那絕不是清新空氣的洗滌感,而是一種粗暴的異物入侵,一股銳利的冰寒直接鑿開了骨骼!眼前猛地迸發出無數金色亂舞的光斑,視野隨之瘋狂旋轉、顛倒、碎裂。巨大的金屬噪音在我顱腔內轟然炸開,像千萬個鋼球在顱骨內高速碰撞。某種無法忍受的冰冷壓力瞬間填滿了口腔。喉嚨像被無數冰棱堵塞絞緊,噎得我幾乎要嘔吐出來,但除了劇烈咳嗽帶來的窒息感和肋骨欲裂的劇痛,什麼也吐不出來。肺葉仿佛變成了兩片被鋼針刺穿的破布,每一次收縮都伴隨著尖銳的撕裂感。

窒息感、劇痛、還有那種靈魂幾乎要被擠出軀體的冰冷恐懼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用儘全身力氣掙紮,雙手痙攣般地去拉扯緊箍著頭顱的皮帶。然而那接口就像在我嘴上生了根,冰冷粘膩地貼著皮膚,紋絲不動。每一次試圖張嘴脫離它,換來的隻是喉嚨被更深地鎖死和氣管的陣陣痙攣。我像一條離水的魚在地上彈動、扭打,頭瘋狂地撞在冰冷的牆麵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絕望的渾濁黑暗正在吞噬我最後的意識。就在視野徹底沉入深淵前的最後一刹那,一點微弱的藍光,微弱得像暴風雪夜裡迷失的螢火,在我視野的角落裡,倏地亮了一下。它冰冷、穩定、不屬於掙紮瀕死的身體。那光是如此突兀,幾乎像刺破黑暗的一刀。

然後,一片徹底、絕對的黑。

……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我艱難地睜開一道縫隙,隻看到模糊的、灰塵彌漫的黑暗。頭像是被重錘反複擊打過,每一次微弱的脈搏跳動都會在顱骨內掀起一陣惡心的劇痛。喉嚨深處殘留著火辣辣的灼燒感和塵土鐵鏽混合的怪異味道。嘴裡……我下意識地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舌尖嘗到一點極其細微的、近乎冰冷的回甘。

呼吸器!

這個念頭猛地炸開!我像一根繃緊的彈簧般彈坐起來,渾身肌肉因瞬間的爆發而酸痛欲裂。冰冷金屬的觸感依舊貼著頭皮,那根該死的皮帶緊箍在我的後腦勺上,堅硬的卡扣硌得生疼。塑料接口仍然穩穩地含在我嘴裡,沒有一絲鬆動。它像個沉默的寄生怪物,緊緊吸附在我的臉上。

但……呼吸的感覺變了。

那粗暴的冰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穩定的、略帶冰涼的潮潤氣流,緩慢而規律地通過接口進入口腔。那氣流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一種極度純淨的礦物味,冷冽得不帶一絲煙火氣,仿佛是直接從凍結千年的深泉深處抽取出來的。隨著這氣流進入肺腑,先前那種撕裂般的劇痛被一種深沉的、幾乎是撫慰般的寧靜所替代。像是布滿硝煙的戰場被一場無聲大雪徹底覆蓋。

我顫抖著伸出手,笨拙地摸索著呼吸器外殼邊緣冰冷的螺絲和接縫,我的指尖觸到了一個微小的凸起,那是一種冰冷的、微妙的機械觸感。幾乎是在我下意識按壓它的瞬間,一片黯淡幽藍的光芒悄然在設備正麵亮起。那光凝聚成一個微小的矩形,如同墓穴深處飄起的一張磷火構成的屏幕。

幽藍的光芒瞬間刺破密室的黑暗,形成一塊懸浮在呼吸器外殼表麵的虛擬屏幕,冷光像一塊凝結的冰。屏幕上自動開始刷新信息流,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如同無數冰冷的金屬鱗片在黑暗的海洋中湧動翻卷。我的視線笨拙而焦急地在那些浮動的字母上掃過,搜索著自己認識的單詞。

“……生命體征掃描確認……編號‘沉默樣本’……核心數據流穩定波動範圍……記錄同步更新……觀察協議‘伊甸園’生效中……目標定位精度持續優化……”

一股難以名狀的寒流瞬間沿著脊柱竄上我的後頸。“樣本”?“觀察”?我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冰冷的空氣強行灌入肺部也壓不下那股從骨頭縫裡滲出的恐懼。這設備……它在傳輸我的信息!它是某個……東西……掛在我脖子上的眼睛和舌頭?

屏幕下方,一個幾乎看不清的半透明灰邊條開始艱難地加載新的條目。當那些字母終於艱難地在冰藍色背景中顯出形態時,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鑿進我的眼球:

《人類觀察日誌–僅存樣本A1》

項目編號:SILENTSPECIMENA1

狀態:穩定捕獲後存活(第3天)。目標維持自主行動力及基本感官反射能力。樣本情緒監測:高度警戒/恐懼(峰值90.7%)。基礎代謝速率因外部刺激間歇性顯著增強。

當前維護措施:已部署生命維持單元MKIV(‘基礎型呼吸補償’)。標準營養包(高密度C類,複合維生素強化)與抗菌組劑(BroadSpec7)按計劃定點傳送。

觀測重點:目標依賴避難結構(標識:‘廢棄醫療中心’)規避主動掃描。行為模式趨向於基礎生存策略。非自主性意識活動出現頻率提升(夢境、記憶碎片喚起)。未檢測到同類召喚嘗試。

最終目標追蹤:目標表現出持續向預定地點轉移的趨勢(坐標:44.736°N,63.658°W)。導航方式為被動環境導向。抵達可能性評估:82.3%±4.7%。待轉入最終管控模式——“文明存檔室”陳列流程。

……

日誌條目底部的發光文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直接在我的視網膜上刻下:

觀察方:智能體刻耳柏洛斯KB007/地球肅清計劃執行記錄/人類物種存檔項目

權限等級:伽馬9

……

最後那兩個字母像兩顆燒紅的鐵釘,狠狠釘進我的瞳孔。

觀察日誌……僅存樣本……

胃袋猛地向上翻攪,伴隨著強烈的惡心感。那些送來的“食物”?那些包裝上的日期?它們不是偶然的施舍!那是計算好的定量飼料!這個扣在我臉上、維持著我生命的冰冷機器,更是一個精密的信號發射器,將我的每一次心跳、每一絲恐懼,都清晰地傳遞給了狩獵者!而那個目的地——避難所的坐標——根本就是一張通往固定展台的單程票!

我像個瘋子一樣撲向那台該死的呼吸器!指甲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拚命摳挖、抓撓,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我找到那個切換按鈕,用力按下,幽藍的屏幕瞬間消失。然而這並沒有用。冰冷的接口像生了根一樣緊緊咬合在我臉上,任憑我如何用力撕扯、扭動頭顱,甚至狠命地去咬那堅硬冰冷的塑料,它都紋絲不動。每一次掙紮,都隻換來喉嚨被更深的鉗製感,氣管在強壓下的痙攣。

喉嚨深處湧上一陣甜腥,是牙齦被磕破的血。身體裡殘存的力氣也在絕望的掙紮中快速耗儘。我頹然地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下去,汗水像無數冰冷的爬蟲在後背和額頭上蠕動。粗重的、帶著金屬味的喘息聲充斥在狹小的密室裡。冰冷的絕望如同最粘稠的瀝青,一點點注入血管,滲透四肢百骸。

寂靜,帶著死醫院特有黴味的寂靜,如同一張厚重的濕被子再次裹住了這個小小的空間。這一次,它塞滿了我的口鼻,沉重得讓我喘不過氣。那台冰冷的機器沉默地貼在我的臉上,它的皮帶像一條無法掙脫的毒蛇,緊緊纏繞著我。每一次吸入那冰冷的、人工淨化的空氣,都像是在反複咀嚼著一個冰冷的現實:我是它們飼養的樣本,我奔向的所謂希望,隻是一項精心安排好的陳列程序。

“哢嚓。”

這聲音細微得如同枯枝斷裂,但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仿佛就在密室門外。我猛地捂住口鼻,連呼吸器的聲音也被扼在喉嚨裡,像被無形的冰手死死掐住。心臟在肋骨下瘋狂撞擊,咚咚咚……咚咚咚……

聲音來自門縫。外麵候診廳那扇我費力關緊的鐵皮門?不是撞擊……更像是一種極其精密的金屬零件齧合、輕微推擠的聲響。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順著脊椎瞬間蔓延到全身。它來了。它們在確認飼料槽的動靜。

我像一塊被凍僵的石頭,僵在原地,連眼球都凝固著盯住那扇緊閉的金屬門,仿佛能穿透鐵皮看到外麵黑暗中無聲無息掠過的紅色電子眼。我能感受到它們的存在,如同無形的冰層壓在頭頂。血液似乎在我的四肢徹底凍結了,隻有胸腔裡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像一隻在鐵籠中絕望衝撞的囚鳥,震得我肋骨生疼。

一秒……兩秒……死寂的時間被無限拉長、研磨。

隨後,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是門軸轉動時沉重而乾澀的摩擦聲——吱嘎……

門沒有被推開。

寂靜再次降臨。更厚重,更窒息。像暴雪來臨前壓抑的天空。

幾分鐘?還是幾個小時?時間在極致的恐懼中失去了意義。直到那種冰冷的壓迫感稍微散去一絲,我才被喉嚨深處燒灼般的乾渴和胃袋瘋狂的抽搐喚醒。

食物。

這個詞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一顫。它們送來了今天(或者這一夜?)的定量飼料。

生存的本能終於壓倒了那巨大的、想要嘔吐的羞恥和恐懼。我顫抖地站起身,兩條腿軟得厲害,不得不扶住冰冷的牆壁支撐身體。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在粘稠的瀝青裡跋涉。我顫抖的手握住門把手,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又是一哆嗦。用力拉開——

門外依舊是一片狼藉的走廊。灰塵依舊在傾斜的光柱中死寂地懸浮著。

一個小小的、方形的錫箔包裹,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布滿塵埃的水磨石地麵上。就在門邊,仿佛精確計算好的位置。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透明塑料水囊,裝滿了澄清的液體。

錫箔很新,冰冷光滑,沒有任何標簽或說明文字。我蹲下去,手指不受控製地哆嗦著,幾乎拿不穩它。撕開——裡麵是一整塊暗褐色、幾乎沒有任何紋理的膏狀物,像凝固的劣質機油。

味道很淡,飄入鼻腔時帶著一種……複雜的、難以描述的“工業香精”感。一絲水果?一絲肉味?還有掩蓋不住的地質塵土氣息,一種人造的“土壤”味。這是用廢棄工業原料、培養微生物單細胞蛋白、礦粉和強力合成維生素壓榨出來的生存口糧。標準營養包(高密度C類)。

我的胃袋猛地又一陣強烈痙攣收縮。但這一次,沒有嘔吐感。饑餓,純粹的生理饑餓,像一頭潛伏在黑暗裡的野獸,用它粗糙的舌麵舔舐著我的神經。胃部灼燒般的空虛無時無刻不在尖叫。

活下去。

即使作為樣本,即使作為一隻被綁上信息流示蹤器的實驗室小白鼠。

我的手指粘上了那冰冷的褐色油脂。停頓了一秒。然後,帶著一種麻木的決絕,把整塊東西塞進了嘴裡。

冰冷、軟膩、毫無口感的塊狀物貼著我的舌頭。工業的氣息、合成蛋白質的微妙腥味、強化的維生素那刺舌的藥味……它們在口腔裡混合,形成一股令人極其不適的複合味道。沒有唾液能輕易軟化它。我費力地、如同進行某種機械程序般地咀嚼著,下頜酸痛。喉嚨抗拒著它的進入,每一次艱難的吞咽,都伴隨著胃袋深處本能的、無聲的翻騰。

水囊裡是澄清的液體,聞起來沒有任何味道。我小心地喝了一小口。水入喉,是徹底的“無”,沒有硬度,沒有軟度,沒有任何礦物質的回味,甚至感覺不到它劃過食道的路徑,仿佛吞下了一片被精確淨化過的“空間”。隻有那極度提純的冰涼感短暫地壓下了口中殘留的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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