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張府書房燈火通明。
張權坐在書桌後麵,借助桌前燭火,低著頭,一頁一頁翻閱堪稱觸目驚心的賬本。
為了填兵器堂的窟窿,張家幾乎將老底都掏完了。
祖產抵押殆儘,商鋪宅子也是能賣就賣……
如今隻剩這一套內城老宅,維持著張家金玉其外的最後體麵。
“長順啊,你覺得京城那幾家富商,哪一家能與老夫合得來?”
喚作“長順”的人,正是張府的“鄭管家”。
鄭長順瞬息讀懂了張權的心思,這是打算讓老二娶一個商戶之女,拿娘家嫁妝來填張府的窟窿。
對於內城的達官顯貴來說,商戶女地位不高,說出去很沒麵子。尤其是張不凡那種死要麵子的性格,絕不可能“自降身份”。
“老爺,二少爺那邊恐怕不好答應,而且老奴覺得,娘娘聖眷還在,咱家裡還沒到山窮水儘的那一步呢。眼下的困境雖然不小,挨一挨也就過去了。”
書房外人影晃動,鄭長順俯身耳語:“老爺,底下人有事,老奴去去就回。”
“去吧。”
幾息之後,鄭長順推門進來。
“老爺,禦廷司的唐使官來了。八成是因為娘娘傳旨禦廷司的事。”
“讓他進來。”
唐智全輕裝便衣來到書房,一見張權,立刻行大禮。
“下官唐智全,拜見侍郎大人。”
“不必拘謹,坐吧,長順,倒茶。”
張權態度和氣,但唐智全卻不敢放鬆。
他將這兩日按吩咐“照顧下屬”的過程,簡單地總結彙報給張權。
至於驚動娘娘那部分情節,則被形容為“何書墨的無恥超出預料,拚儘全力無法阻擋”。
“惡人自有惡人磨,唐使官用心做事,無愧大楚和娘娘便好。至於其他的,儘人事,聽天命,如是而已。”
張權一番官腔,毫無破綻,看似什麼都沒說,又看似什麼都說了。便是何書墨親自在此對峙都找不到入手點。
張侍郎點撥完畢,二度端起茶杯。
唐智全識趣告退。
張權低頭翻書:“長順,天黑路滑,你送一送唐使官。彆讓他走錯了路。”
“是。”
張府後門,唐智全戴起鬥篷,遮掩身形,正要走的時候,忽然回頭對鄭長順拱了拱手,道:“下官有一事不解,還望鄭大人解惑。”
鄭長順受寵若驚:“唐大人折煞老奴了。大人能問老奴,是老奴的福分,老奴一定知無不言。”
“這何書墨與侍郎大人,到底有什麼過節?下官照顧他的程度,不知是輕了,還是重了?”
唐智全謹慎地問出這句話。老實說,他有點摸不清張權的態度,隻知道張權不喜何書墨,但究竟不喜到什麼程度,他心裡沒有把握。
鄭長順笑著道:“這何書墨若是良人,自然不怕照妖鏡。若是妖怪,早晚會露出尾巴。唐大人既然負責清正官場,便隻管做好本職工作就是。莫要放走任何一個壞人啊。”
話說到此處,唐智全已經完全聽懂了。
大楚朝堂,袞袞諸公,哪有不怕火煉的真金?
隻看這照妖鏡往哪兒照罷了。
他手上多使使勁,不怕何書墨不現原形。
……
確定唐智全的背後就是張家,剩下的事情,對何書墨來說便很簡單了。
按部就班,順藤摸瓜。